八点的钟声冉冉升起,融合着人们牺牲的美梦,将青春的脉动放荡天边。
平京门一中的,每日的第一节课开始了。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老师的念声逐渐迷离。手托脑袋,她将清澈的目光洒向后方。
一张无主的空桌,桌面上淋满了初晨的阳光。
翡翠似的灵眸颤了颤,女生轻咬下唇,随即埋入了曲起的双臂。
“应白鸳,你来翻译下这一句……”
又是那个苍老的声音。仿佛声音的主人是一棵古树,不然这气息为何如此沧桑,如此枯清。
闻声,刚刚低下的脑袋重新弹起。对着墨绿的黑板傻傻一愣,女生似乎是搞清楚了现实,嘟起小嘴,再次栽下脑袋,继续着自己刚才的神游。神游,这是学生眼中的语文课,同时,也是语文课眼中的学生。
问题迟迟无人回应。这下,本就困倦的课堂显得更加可怜了。
“他又没来,老师!”人群中出现了稀散的回应。
“嗯……”
讲台上,老人放下了盘着的半截粉笔。他苍白的脸色稍稍一舒,同时,枯枝似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同学们,入秋了,要注意饮食与天气,不要病着自己。”
老人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风铃安静的有些异常,像是一串熟睡的精灵,高高的依偎在门檐之下。虽说两扇坏掉的推拉门已被卸去,但云趴在那儿说没风,便一丝外界的清爽都进不来。
闷就是闷,无论把窗开的多大。
白鸳傻傻的愣在窗前。由于某种可悲的应激,他自然而然的就穿好了制服,即使今天也请了假。
听着细细的鼻息声,端起的两枚药丸在他的眼中发慌。绿绿的,圆圆的,就是不知道苦不苦。
“这是什么?”
“糖果,有醒神的作用。”
“薄荷糖?”
“怎么可能,这可是药。”
“可你刚刚还说这是糖果……”
“行了,把他们带回去,明天早上喂那个女孩吃掉,就这么简单。”
……
不知为何,此时的应白鸳,最信不过的就是安安的话。这“药”看起来很不靠谱,他在心中暗暗斟酌。
“唔——”
突然,一个酥软的哼声响起,吓得白鸳差点将手上的药丸滑落。他顿时像一根呆板的水泥柱,死死的扎在原地,满脸无措的望着自己的床。
金发女孩小手一掀,柔曼的腰便轻轻侧了过去。天蓝的被子于她的胸前稍稍搂紧,相对而言,女孩身后的长发可就散作了金色的长裙。这样看来,本就小巧的她,顿时又多了几分玲珑。
女孩似乎是睡得很香,软软的哼呓着,不知不觉就捧住了被角。白鸳一脸震惊,因为他望见,自己可怜的被子正在被含入口中。
“可怕的女人……”
他合了房门,刚准备下楼,就被一阵紧促的敲门声怔住了。白鸳立马就慌了,慌到他六神无主,竟一口将两颗药丸闷进了嘴里。
“好甜!”他不自在的捂住了嘴,几秒后,才想起自己是要把药喂给别人,而不是嗑给自己。
但他来不及去顾及这些。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来到这个家,只会敲门而不去按门铃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则是小鹿。
落叶自长坛上方缓缓老去,哪一天脱枝而下,撒在了青石铺成的行道上,就成了口口声声的“落叶”。暖阳推着最后一批清蝉飞向深境,等哪天它们的声音都不见了,夏天也就远了。
秋是咬着夏尾的一只云雀,轻悄悄的,却深蕴一种普遍的美。这美似是红娘织就的情丝,美的令人窒息,美的令人滞拙。秋最大的美即是无形,你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她,更找不到完美的情绪去迎合她。你只能中和万念,于心弦承认这分感动的依稀,不是怅惘,不是违心。
故美到了极点,终是会掺点茶酒的。
毛毛的脚掌踏起杂木,纷纷作响,只为多嗅下外面的世界。它如一团行走的新雪,口吐红绸似的小舌,天真的拐入了道中的围墙。
倒不是矮墙会吃东西,只是在枫林阴翳的清净之处,自然而然的有着谁家的大门。
外面是黄红同拌的枫叶,院内却恋旧的依然洋溢着春风。绿色的矮从裹着砖红的墙面,使得这三层小楼又多了几分神秘。神秘,其实是一种层次。
大狗停在了入道的伊始,眼神呆呆的,似乎它也看出这是个大户人家。沉默片刻,最终,他还是抖动着金色吊牌,拖着红色的项绳,毫无避讳的冲向了前方。
忽地,感到脚踝传来的湿润,女孩惊讶的缩了缩退。一丝粉红爬上了她牛奶似的小脸,手捂胸口,女孩蔚蓝的眸子探向下方。
“是你呀,多多!”
享受着额上的抚摸,萨摩耶多多乖巧的趴下了身。
微微蹲下,咖啡色的后襟于胛骨上悄悄抖动。在各种环境的洇染下,无论走过的人是谁,他都绝对会被女孩的这身打扮所吸引。
柏林恩斯学院的校服,除了用“华丽”来形容,几乎就只有“奢侈”这类不太入眼的辞藻能与其相称了。这是套校服是基于水手服的款式而做成的。底衬,是件偏于紧致的象牙白衬衣,向上望去,浅栗色的软发温顺的趴在肩头;向下望去,那拘谨青涩的线条流过百折,于露粉之处慎慎钻入兜袜。
其次,一顶咖啡色的贝雷帽,一缕系在领下的黑色飘带,为本就香醇的打扮更添了一分糖度,使得整个人看起来甜甜的,宛如花园茶会上的点心。这样一来,雅致,同时也可口诱人。
她是应白鹿,是小白鸳三岁的妹妹。
一个中年妇人站在了大门口。她头发后纨,身着碎花统裙,项上的铂金项链闪闪发光。
见着白鹿,她惊喜的笑出了声,“啊,是白鹿呀,你回来了?”
闻声,白鹿将多多身上的目光移向左边。
“嗯,刘阿姨早上好!”她连忙站直身子。
望到妇人,趴于白鹿身旁的多多顿时兴奋了起来。它像是扑食一般猛然冲去,尾巴在白鹿的腿上扫出一阵风。
妇人只好张开双臂,被迫接下这沉重的感情。“没给你们添麻烦吧——这小家伙,就爱乱跑!”她一只手摸着狗狗的脑袋,另一只手顺势抓起了拖在地上的项绳。
白鹿的两只小手抓着包带,如太阳一般礼貌的笑了笑,“当然没有,多多很乖的!”
“乖?”妇人顿时脸色一僵,似是回忆起了不好的场景。
“乖个头!”思索片刻,她突然站直身子,几乎是驱赶着自己的狗狗往外跑。
这下,只剩白鹿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门口。她有些无措,对着无人的院口默默疑惑道。
“所以说……道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