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铁匠与铁锤

作者:白木若柏 更新时间:2021/8/13 0:04:52 字数:2538

布托城,宛如茫茫草原上的一座孤岛,静静的守候在罗曼西王国的最南边。它中心对称的圆形布局历来受人赞叹,更何况,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它是整个王国境内,唯一能够一览阿里纳山脉的“圣洁之灯”。

南倚雪山,北沐都风。布托城与王城的关系一衣带水,省却了不少穷奢的戾气,酝酿了更多的诗与琴丝。

从城门游入,顺着高耸的城墙向左望去,是一环紧紧排列的商铺。向右望去,目光绕过那块大大的公务栏,可以赏得园艺巧手谱出的滴水繁星。

空气中传来铁锤的声声铿锵。白鸳在马背上挺起胸膛,深深的吸了一口城市空气后,又将其酣畅淋漓的呼了出来。

他正站在一家火热的铁匠铺前,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店家里的大熔炉。耀目的火光从熔炉口处持续绽开。听着那滚滚如流的沸腾声,白鸳感到自己的困意正默默退去。

见到这位满不寻常的顾客,老板举起的铁锤愣了愣,最终被利索的扔到了墙角里去。那把铁锤的份量极大,光一个方形的锤头,就已经比板栗的脑袋还要大了。

然而,这锤子一旦被举到了老板的手上,它可就一点也微风不起来了。“早上好——哈哈,你这是从哪整来的行头,这么时髦?”

将树干一般粗壮的手臂叉在腰间,老板低下脑袋,对着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白鸳乐呵呵的笑道。顿时,白鸳感觉自己的立场昏暗了许多,就像被困在了老板的身影里一样。

“不,一点也不时髦……”白鸳伸起胳膊,将其放在自己的眼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他发现,在那凄冷的蓝白条纹之间,三个被火烫出的大洞诡异的排列着。

“真的,我到这边来,就是想问问——有没有我能穿的衣服?”他干咳了两下,苦涩的笑声脱口而出。

“哈哈,有是有,可是,我这卖的可都是些硬货。”

老板再次爽朗的笑了笑。他挪动庞大的身躯,将挡在脚前的一块铁具随意踢开。撩开门框下挡着的黑帘,他俯下阔背,有些艰难的挤进了另一个店铺。那儿倒比原来打铁的地方清爽多了,没有火光冲天,只有一排排苍老的货架。

“这个。”他将目光落在了一个铁盔上面。同时,他抬起手臂,用弯曲的指节敲了敲那个头盔,“是前些天刚做好的,品质优良,不过得有四十维磅重,明显不适合你。”

“四十维磅?”闻声,白鸳疑惑的扭过头去。在此之前,他正兴致勃勃的把玩着一对镶钉的护手。他连忙将捧着的护手放回货架,“那是……有多重?”

“大概有四只唤鸡那么重。”老板眉头紧锁,像是在很认真的思考,“不懂这边的单位,再加上你这眉清目秀的小脸蛋——小伙子,你是从东洲来的吧。”

又是东洲,所以说,东洲到底是哪里呀!白鸳在心中无助的嘀咕了一声。紧接着,他抬起右手,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

“唤鸡,那又是什么东西……”

“我想想……你们那边有‘羽鸡’,应该比这边的唤鸡小一点——那么大概有五只羽鸡那么重,这个头盔。”

粗糙的手指再一次敲上了铁盔,在空气中留下了两个干冷的金属音。然而,就算换了个等量代换的名次,这显然也对初来乍到的白鸳为时尚早——他脸上的困惑顿时更深了一层。

“其实,我是一名信使。”白鸳踌躇了几秒,最终僵硬的开了口。经历了之前酒馆的事件,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信使”这两个字很烫口,就像是会引火烧身魔法,惹得人心生厌恶。

听到白鸳这样的回应,老板脸上的笑意顿时退去了。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过往,冒汗的脸上荡起了一丝轻蔑。

“原来是这样,呵。”他缓缓转过身子,径直走到了白鸳面前。顿时,白鸳感到身前多了一堵高大的墙,压的他连呼吸都窒碍了起来。

“我刚刚还想,你这个外乡人,究竟是怎么从那群贵族的手上搞到‘签证’的。也是,就算希思黎人把这个国家给吞并了,你们这些信使,也还是可以不用通行信物,到哪儿都畅通无阻。”

像是被泼了一桶冷水,听了老板这番苦涩的讽刺后,白鸳竟傻在了原地,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片刻,他狼狈的走出了商铺。

正在他默默解开活结,准备牵起板栗前往他方时,身后传来一个热切的声音。热切,但总感觉缺少了那么几分真诚。

“不过,小伙子,我看你什么也不懂,像是个刚来的。”

老板已经回到了原来的铁匠铺,沉重的铁锤也牢牢的攥回了他的手中。他双目静静地盯着发红的铁胚,突然,像是抓到了什么破绽一样,结实的手臂猛然挥下。

当——像是听到了心灵深处的回响,白鸳神色一惊,警戒的回过头去。

“二维磅,就是一千克。”老板手中的铁锤再次挥起,“记住了,出门在外,可不要被人骗了。至于衣服——你去你们的理事所看看吧,我们这平凡的铺子,没有你们所追寻的东西。”

与想象中的富丽堂皇不同,眼前这个看上去有点岁月的三层木屋,就是白鸳这一路波折所追寻的“信使理事所”。它形似大型兔舍,位于布托城的中心地带。虽算不上平平无奇,但与四周的那些精致住宅比起来,它还是显得古板了一些。

“史黛菈,我们终于到了。”

站于木屋的双开门前,白鸳犹豫的伸出了手臂。他在思索是敲门好,还是握上那长长的把手,直接扯开门走进去才好。暮晨的风儿吹起,将不远处人们的欢笑声温柔牵过。声音是从台阶上的广场上传来的。不少人在上面载歌载舞,像是在迎接什么盛大的节日。这夹杂着吟游者浅唱的悠扬琴声入耳,时而欢快,时而缓畅如丝。

板栗低头长嘶一声,尾巴笨拙的扫弄着拴着自己的木杆。

“话说史黛菈,你把那两个守卫搞昏迷了,如果没有人接他们的班,会不会有什么坏人偷偷溜进城里呢?”白鸳放在门把上的手颤了颤,“而且,直接把人家的‘魔晶’拿走,我们这样干,算不算是抢劫呀……”

然而,沉吟了半天,脑海中却还是出奇的安静无比。看来她这次是真的睡着了——白鸳无奈的叹了口气。紧接着,他握于门把的那只手稍稍用力……

“打不开?”像是在扯一块沉重的石头,无论白鸳多么用力,理事所的那扇门仍是纹丝不动,固若金汤。他只好将伸出的胳膊重新收回——这门,应该是锁住了吧。

就在他不知所措,正愁理事所还没有开门的时候,大腿外侧传来的一阵抖动,顿时惊得他后撤了两步。像是口袋里装着一只受困的鸟,而它正在死命挣扎,竭力想要脱离布料的禁锢。终于搞清楚震动的源头之后,白鸳眉头一皱,轻轻将手掌没入口袋。

是魔晶——在碰到那个震动的晶状物体后,白鸳恍然大悟般的一把握住它,然后将其一口气掏出口袋。他将这个不老实的小石头稳稳端在视线前方。紧接着,白鸳惊奇的发现,这块原本晦暗的宝石,现在已是透亮无比,正持续散发着靓丽的紫色光芒。

魔晶变亮了——他的视线情不自禁的向上移动——也就是说……

随着一串轻灵的金光划过,顿时,大门中传来了清脆的开锁声。像是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证实,白鸳扬起嘴角,对着敞开的门缝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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