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树的黄叶又落了一地,被人扫起,堆在车道的两旁。这里总有一个让人不解的地方:叶子落了一天又一天,但只要不入冬,这路上的枯叶就永远都扫不完。这究竟是大树许下的夙愿,还是说,仅仅只是冬与秋的约定呢?
其中的秘密无人可知,至少对白鸳来说,他现在并没有想深度思考的欲望。然而,他现在着急着解决的问题有两个——第一,让自己落枕的脖子恢复过来;第二,找到一面镜子,将他那睡到飞起的头发安抚下来。
说不累是假的,他的确很心痛自己哈气连天的样子。但是,谁让苗小姐的房子就只有一间卧室呢——这真是个悲惨的故事。
“哈——”他终于忍不住,再次仰头打了个哈欠。即使颂雪正缓缓地走在他的身侧,迫于本能所限,他此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要知道,一个人要是困了,他可是连车站这种喧杂的地方都能睡得着。
然而,他这一路上疲惫不堪的样子,都被依在他右边的那个小身影看在眼里。此时的她,穿着一身带裙的秋装校服,肩膀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白色挎包。她从树下的驳光中穿过,顿时,在她那银白的鬈发上,簇簇闪出的叶影转瞬即逝。
见到白鸳这副狼狈的样子,身旁的优娜打趣一笑。
“诶嘿,有床却不睡,偏偏要睡在沙发上。白鸳哥哥,难道是喜欢拥挤的感觉吗?”
闻言,白鸳索性想要将脑袋扭向她。但下一秒传来的刺痛告诉他,他的脖子,已经完全不是属于他的了。
“嘶——”他苦涩的面孔极其滑稽,“那好,小祖宗,今天晚上我睡床,你到外面的沙发上去睡,怎么样?”
“不要。”优娜坚定的将脑袋扬向一旁,“一打滚就会掉下去的地方,怎么可能睡的香。”
“那好办。”白鸳自信的笑了一声,“我去超市里买一根结实一点的绳子,把你给绑到沙发上——这样,你就滚不下来了。”
“呜,又是绳子……”听到白鸳这颇有道理的主意,优娜的心头猛然一紧。顿时,白鸳在渔人旅舍手持马缰,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景象映入了她的脑海。
“白鸳哥哥,真的很喜欢把人家绑住呢……”
她鼓起的小嘴偏向一旁。
绳子……
听到右边二人这神奇的聊天内容,颂雪顿时想到了许多不好的场面。她冷俏的脸上悄然一热,同时,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
如果,只是绳子的话……我可以随时变出来……
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瞬,右边传来的激烈的猜拳声,又将这沉思中的少女拉回现实。待她转眉望去,却惊讶的发现,这两个老大不小的人,居然在为了一张床的使用权在“斗智斗勇”。
“又是两个石头……”
“诶嘿,被我看破了七次呢……”
“这怎么能算看破。只有把我击败,那才算看破吧!”
“唔,有道理。来,继续——”
“停!”冷冷一语,颂雪忍不住打断这和睦的对局,“今天晚上,优娜,你去我的房间睡。”
闻言,二人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比划。面对颂雪如此坚定的表情,白鸳身旁的女孩果断的开了口。
“不用了,颂雪姐姐。”她甜甜的笑容极其惑众,“因为自己的问题打扰他人,这是很不礼貌的。”
他人。优娜将这两个字故意说重了几分。很显然,这个来自那个世界的女孩,才刚来到这边一天,她就已经有了自己排斥的对象。
而这个排斥的对象,正是她阴差阳错被调在一起的同桌——童颂雪。这个女人很危险——她不止一次在心中暗暗咬定——白鸳看她的表情,明显很不一般。
“是、是呀,童颂雪。”紧跟着优娜的话语,白鸳也紧跟着做出了回应。他将自己的身体摆正,努力使自己偏去的脖子看上去正常一点,“那个……既然是同一层楼,那房间的数量应该都是一样的。我怎么能让这个家伙打扰你的睡眠呢?”
他吞吐的语气十分僵硬,就像是吃了一颗酸到牙痛的话梅。
诶嘿,‘这个家伙’——这是什么奇怪的指代?
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语出的同时,一旁的优娜眉梢一颤。
“不、不会打扰到的……”
颂雪明显是感受到了优娜的敌意。但是,即使是平日冷艳如冰的她,在面对与白鸳的直接交流,还是会难免流露出一丝羞怯
“优娜要是来我家睡的话,我还可以教她功课呢!”
“诶!功……功课?!”闻声,优娜的脸色倏然一暗。她连忙紧紧抱住白鸳的胳膊,就像一只寻求救助的小猫,“诶、诶嘿……那些东西,白鸳哥哥也可以教我,对吧?”
“不,我的确不能教你。”
然而,身旁的白鸳显然是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他先是有些乏力的叹了口气,随即对着身旁的女孩苦苦笑了声。
“以我的数学水平,跟你把那些简单的公式讲完都勉强,更别说昨天学的什么圆锥曲线了——完了,半轴长是哪两个字母来着的?”
白鸳的双眸逐渐空洞,最终化成了一滩无尽的死水。很显然,像这种他没有意愿去记住的东西,史黛拉也不会强人所难的让他记住。
最后,一番争论后,事情终于是发展成了双方都不想看到的局面。今天晚上,优娜还是可以和白鸳共享一个房间,但是,她必须得去颂雪那里,老老实实的把所有功课做完——即使她在迪瓦当是一个学霸,遇上了可怕的瑞亚拉教育体系,她也只能“以头抢地”。
·
放学回来后,她心中一直有个沉沉的包袱。这包袱出现的很奇怪,仿佛丢失了很久,又似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总而言之,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她突然意识到,他回来了。
她兴冲冲的闯入了房门。然而,见到于这宽敞的工作室中浑噩躺下的身影,她欣然的面孔逐渐僵硬。
“姐、姐姐——”
她焦急的扑了过去,纤细的小手扶上了女子的额。而在她熊扑而来的同时,那顶戴在她头上的圆形贝雷帽,也在惯性的作用下,十分乖巧的落在了房间门口。
好、好烫!感受到指间传来的热度,白鹿的心中顿时乱成了一片。她将失措的双眸转向一旁。看到那面大大的数位屏之后,她顿时就明白这儿发生了什么。
于是,经过十几分钟的努力,她终于是让地上的“肝帝”重新恢复了“王威”。
“啊,泳衣是粉色的,泳衣是粉色的……”
笔尖在屏幕上迟钝擦过的同时,她像是催眠一般在嘴边细细念叨。那个大大的黑框眼镜再次搭上了她的鼻梁。很显然,头上贴着的那个蓝色冰贴,并不会成为阻止她工作的膈膜。
“姐姐……”见到她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一旁的白鹿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还是先休息吧。这样下去,或许哪一天晚上我回来,突然就发现你升天了。”
“一张,就还剩下一张了,白鹿……”
披着那件厚厚的羽绒服,女子美丽的眉间闪烁着坚毅。然而,也正是这生不如死的每一次“赶稿”,才造就了白鹤她现在的名扬四海。
“别这样,姐姐。”白鹿显然不想买她这帐,“我可不想哪天在你的动态下发文,说什么‘比丘’老师永远都不会继续更新了这种话。”
“你要相信一个人强大的生命力……”闻声,白鹤的脸上悄然一笑。“况且,在你面前的,可是从来就没有断过更的‘比丘’老师……”
“好好好,伟大的艺术家。”看到她这副执着的样子,白鹿又是一声无奈的惊叹。紧接着,像是猛然想起什么,她对着姐姐的背影犹豫的发了问。
“姐姐……”她有些困窘的低下了脑袋,“你说,白鸳哥哥他,真的一点事也没有吗?”
闻声,白鹤手中的触控笔悄然停滞。
“当然没有——我们家失火的时候,他还在学校里闲逛呢。”她的语气异常从容,就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一样。“话说,你是什么时候想起要关心白鸳的呢?”
“才不是关心……”白鹿脸颊微红,有些不耐烦的撇过脸去,“我只是昨天中午弹琴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他了而已。”
“啊,是这样呀,昨天中午……”
白鹤的声音抑扬顿挫,就像是在斟酌什么心中的事情。
这么说,白鸳他终于从那个世界回来了呢……
选好橡皮后,她将刚刚抹出的粉色轻轻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