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你所见,白鸳弟弟,她是个亚人。”
注视她毛绒绒的两只耳朵,安安顿时摆出了一个讲师的姿态。她一只手插上腰间,另一只手轻轻捏于下巴,犹豫的口吻像是在思考。
“嗯,她应该是……夜猫族!”
猛然转身,她成就感满满的竖起了一根手指。望见她这副激动的样子,说实话,就连把女孩背回来的白鸳,都没有这么夸张的感受。
她完全成为了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了呢……
他在心中无奈的想了想后,困惑摊出了双臂,“照这么说的话,安安姐,她刚来时的那副人类的模样……”
“是‘耳隐术’哦!”安安连忙抢过他的话语,“一般来说,亚人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一般都会使用这种简单的法术。”
“哦哦,难怪,我之前在布托城里,连一个亚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不仅如此哦。一些稍微强力一些的亚人,他们不仅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体部位,甚至能给自己易容呢!”
“易容?”白鸳顿时觉得有些荒唐——在他的脑海里,一条漫步街头的腊肠狗,它走着走着,双腿竟迅速延长,五官也逐渐端正,变成了一幅眉清目秀的淑女形象。
“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易容啦!”像是看透了白鸳糟糕的想象,一旁的安安连忙娇声解释道,“这个‘易容’,并不是自己的容貌改变了,而是他们施展法术,让承载法术的对方产生幻觉,从而认不出他们原来的样子而已。”
“额,那的确是个恐怖的技能……”闻言,白鸳只好作罢乱七八糟的想法。紧接着,他突然显出了一幅担忧的样子,关切的双眸直指沙发。
“她是一名‘旅行者’。”相是在回忆什么,白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生硬,“按理来说,在存在度降至‘冰点’之后,普通人会在三到五天之内被忘却——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趁早缔结 ‘契约’。”
“功课做得不错嘛,白鸳弟弟。”
“多谢夸奖……”
白鸳有些羞怯的摸了摸头——自从安安成为了他的班主任之后,不知为何,她的每一谈吐,都让人觉得别有风味。只不过,就算他在图书馆举烛漫夜,所领悟的那些刀光剑影,未尝也不是一种纸面功夫罢了。达成“契约”的要求、使“契约”成功缔结的过程,这些本职之内的事情,还需要这个初入奥堂的新人慢慢从实践中去掌握。
“总之,安安姐……”白鸳紧接着试探道,“‘契约’之类的事情,还是要等她先醒过来,对吗?”
闻言,再度走近沙发的安安迟迟不语。此时的她,望着副座沙发上那件湿润的暗篷,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是的——缔结契约是需要双方面的主观同意,这样看说的话,也的确要等这个孩子醒来才行呢……”
她应付似的淡淡一语,凝练的目光不曾转移。看到她倏然凛冽的背影,白鸳踌躇着挪去脚步。当他与安安站在一起,同其一起观望那件覆水的暗篷,他顿时觉得自己疏漏了许多。
这件斗篷……好像在哪见过……
思潮中,在那星空狭隘的一方深巷,几个幽暗而朦胧的身影围拢而来。魔能无序的悸动中,瘫坐墙头的那个银发少女,她拉至颀长的倩影皎如明月。
锁链、雪花、火球。
白鸳陡然从思潮中苏醒。
这件斗篷……是绑架优娜的那群人。
“看来你也遇上过他们呢。”
蒙昧中,一个奶气的声音忽地响起。顺着不安的心思望向主座,恰入梦,一句淡淡的娇呓掠过女孩的猫唇。多么无邪的面孔——等候着安安的进一步解释,他迷乱的思绪宛若杂根。
“长夜之篷,她是‘永夜’教徒。”
安安深沉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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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不放心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收拾完桌上凌乱的书本,颂雪悄悄打开房门。果然,正如她所预感的,那个娇小的白色身影,此时正呆呆的坐在门边。
察觉身旁敞开的一道灯光,优娜微微抬首,望向颂雪的双眸尽是茫然。
“你,一直坐在这里?”颂雪的声音。
“嗯。”抱紧双膝,优娜的脑袋再度低下。
“为什么不进去?”
“里面没人。”她的脸颊贴上了双膝,“白鸳哥哥,又不见了。”
听了她这番弱弱的语气,颂雪的心情悄然沉落。
“他会不会只是睡着了?”
“不。”优娜苦涩的摇了摇头,“风告诉我,他不在里面。”
“谁?”
“风。”
颂雪显然是没有听明白。
秋后的夜无异于冬末的春。若真是想从中找出端倪的话,前者是走向寒枝,后者是迎接花开。空气沉闷,但这并不影响杂风的萧瑟。轻轻揽起身前的衣襟,颂雪知道,这天,是快要下雨了。
“还是进屋等他吧。”她对着眼下蜷缩的声音柔声一语,“放心,我不会再要求你写数学题了。”
“真的吗。”
优娜苦笑着抬起双眉。
“真的,你的年龄本来就不需要理解这么多。”颂雪灵巧的歪了歪头。
果然,不到一壶凉水烧开的时间,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静静地反趴在沙发上,优娜她望着窗外的一只飞蛾,慵懒的眼神逐渐失焦。
“颂雪姐姐,真的很漂亮呢。”
她倏然唐突一语。
“是吗?”
将手中的茶杯摆上茶几后,颂雪回应的语气十分平淡。从小到大,对于自己外貌的赞美,她显然已经听腻了。
“嗯。”优娜轻盈的转过身子,像是小狗一样盘坐在沙发上,“长长的黑发,宝石一样的眼睛,还有,高挑的身材。”
语顿,她灼热的目光沿下巴滑下。注视颂雪的胸脯片刻,优娜鼓起的嘴巴悄然一舒。
“但还好,和我一样是平的。”
闻声,颂雪倒水的右手抖了抖。
“彼此……彼此……”她擦去余水的抹布稍稍捏紧,就像是在和什么奇怪的东西赌气一样。
“真好呢。”
“什、什么?”
“诶嘿,不是胸部啦。”优娜尴尬的撩起了头发,“我是说,颂雪姐姐,你能这么早就到这边来生活,真好呢。”
“原来是这样……”颂雪顿时松了口气,“那优娜,你觉得具体是哪里好呢?”
“时机、地点、还有……运气?”
优娜的话语含糊不清,实际上,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表达些什么。她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她想说的是,颂雪姐姐,你能这么早的遇见白鸳哥哥,真的是好狡猾呀。
望着她仍是思索不清的表情,优娜紧接着继续鼓嘴道。
“白鸳哥哥,他看我就像一个小孩子。”
“啊,怎么突然说到他了?”
颂雪顿时呈现出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实际上,这两个少女在相处的时候,都刻意去少提关于白鸳的话题。她们并没有承诺什么,这种暗自的缄默,也算是一种别样的“约定俗成”。
“因为他又一个人把我丢下了,明明是同伴。”优娜将视线窝火的偏向一旁,“在沃恩的时候也是,他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然后,又笑盈盈的回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会……这样吗?”双手捧杯,颂雪唇抵杯壁,吐出的声音有些拘束。
“不对,我说错了。”优娜的眉稍再度一沉,“白鸳哥哥不会丢下我,但是,他也不想带上我。”
“优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一想……”优娜在脑子里努力回想,“比如说,他有不知道的东西,不会问我,而是选择大晚上的时间,一个人悄悄跑到图书馆去学习。”
“还有,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让我在一旁待着,自己一个人去做。”
“在陌生的地方时,他总会牵着我的手……”
语顿,优娜轻抬右手,目光沿着那润红的掌心向上望去。在视线与颂雪的眼神相撞后,她不知为何,突然就笑出了声。
“诶嘿,牵手,感觉并不坏。”她张扬似的对着前方摆了摆手,随即,脸上的笑容逐渐昏暗,“但是,这种牵手,是照顾小孩子的那种。总感觉……怪怪的。”
见到她这副忽明忽暗,像是洋娃娃一般可爱的面孔,坐在对面的颂雪忍不住捂嘴一笑。
“是这个意思呀!”一丝红润爬上了她的脸颊,“原来,应同学他,其实意外的适合当个好妈妈吗。”
“呜,那人家,难道也意外的适合当个女儿吗……”
“不,你不是个小孩子了。”颂雪悄然打断她的低落之语,“虽然才和你相处两天,但是,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要精明许多——和那柔弱的外表不同。”
“精明……许多?”优娜的脑袋稍稍抬高。
“是啊,非常非常的精明。”颂雪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虽然看上去有点古怪,但是,你做事的每一个细节,都很果断、精巧。”
“唔……可是,我之前在迪瓦当,还傻傻的把信给送错了呢……”
“那可能是因为你在想别的事情吧。”
“想别的……事情?”
优娜顿时明白了许多。对呀,我在送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皇宫的事情、找同伴的事情,以及……
这般想罢,她倏然俏皮的笑了笑。
“诶嘿,好像,的确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