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吹得方古几乎睁不开眼睛，但就算他能睁大眼睛，此刻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他只能紧紧地搂住二长老的腰，谨防自己从飞剑上掉下去，而二长老则是轻声一笑，转而将方古搂入自己怀中。
“前几年还能抱着，现在就只能搂了，啧啧啧……”二长老俯在方古耳边说道，“估计再过两年你就长得比我还高了。”
“二长老……”
方古刚一出声，就被二长老给打断了。
“记得当初第一次带你御剑时，你连看都不敢往下看，只会眼泪汪汪地攥着我的衣角，好像生怕我把你给丢下去一样。”
“当时年幼无知，还请二长老不要怪罪。”方古脸色涨红地说道，也不知是被风吹还是怎的。
在他们二人的斜后方，还有一柄正破空而行的飞剑，上面站着的是沐清云与沐清雨两姐妹。
对于前方飞剑上的情形，沐清云似乎像是没看到一般，不过是搂了一会而已，反正到了晚上就轮到她来搂了，倒是沐清雨一脸愤愤地看着那边，好像二长老搂的是自家相公一般。
但不管沐清雨如何不满，她也不可能把方古给拉到她这边了，一柄飞剑至多也就能载二人，不会御剑的方古与沐清雨是必须要被分开的，而因为方古更是一点修为都没有，所以让他去修为更高的二长老的飞剑上也是更为安全一些。
所以纵然心有万般无奈，沐清雨也只能怪自己现在只是筑基初期，无法载人御剑，否则她是无论如何也要争一争的。
“还记得吗？”沐清云忽然开口道。
“什么？”沐清雨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姐姐。
“小时候，只要是我有而你没有的东西，你总会大哭大闹，直到我把那东西让给你。”沐清云看着前方被二长老搂在怀里的方古说道。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给你了。”
“让？”沐清雨反问道，“先遇到他的是二长老，先倾心于他的是我沐清雨，他分明是被你抢走了，现在你居然跟我说不会把他让给我？”
“他最先上的，是我的床。”沐清云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只此一句，便让沐清雨无话可说。
见对方沉默了，沐清云继续开口道：“况且你自己也说了，先遇到他的是二长老。”
言下之意，就算没有她沐清云，那也不会轮到你沐清雨的。
“那不一样！”沐清雨反驳道，“他们年龄悬殊，二长老也只当他是自己的弟弟……”
“他总要长大的。”沐清云意味深长地说道。
二长老初见方古时，他才是个四岁的小鬼头，再怎么说二长老也不可能对他产生男女之情，会把方古当做自己的弟弟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问题在于，方古总有长大的那天，当曾经的男孩变成了现在的男人，二长老还会依旧只当他是自己的弟弟吗？
修仙之人，寿命悠长，容貌也不会如凡人那般衰老得厉害，既然如此，拿凡人的标准来衡量他们也确实有些不太适宜了。
因而，在修仙之人中，老牛吃嫩草本就不是一件稀罕事了，看上某个幼童说是看他有仙缘想将其引入修行之路，但引着引着就滚到一张床上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谁知道二长老当初打得不是这个算盘？
若方古并非极阴之体，或沐清云并非赤炎凰体的话，二长老和方古……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但或许也真是造化弄人，让这两位举世罕见的体质碰到了一起，似乎唯一可怜的人可能就是二长老了，刚拐来的小子还没捂热乎呢，就被送到别人床上了。
这就好比一个老农辛辛苦苦植下了一颗果树，每天辛辛苦苦浇水施肥，就等着来年开春结点果子解渴呢，结果某天起晚了，过去一看发现果树连根带土地被人给刨走了，就给自己留个坑了。
偏偏那刨树还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老农不敢去找他理论，只能每天眼睁睁看着那傻儿子糟践果树，背地里再偷偷得给果树浇水，就算来年结了果子也没有自己的份了，起码还能安慰自己这果树一开始是被自己栽下去的，结了果子也有他老农的功劳，但那傻儿子实在糟践得太厉害，眼瞅着那果树都快被整枯了……
再加上几十年前老农抢媳妇也没抢过地主，导致他打光棍到现在，这新仇旧恨一起算，老农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的怨恨？他不搬个板凳坐地主家门前骂街就算好的了。
当然了，这个比喻可能不是那么准确，二长老不可能是什么种果树的老农，沐清云也不可能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方古自然也不是那株没有思想的果树，但情况……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修仙之人，听起来似乎超脱凡俗，但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本质上似乎还是那点家长里短的事儿。
“唉……”楚千秋忽然叹了口气。
“二长老何故叹气？”方古疑惑问道。
“早知道有那么多屁事，当初还修个什么劳什子仙，干脆回家种地算了！”楚千秋似乎是有感而发道。
凡人总是会对修仙之人带有许多憧憬，认为他们是如何不食烟火，如何超凡脱俗，如何逍遥世间，但在楚千秋这个真正的修仙之人看来，这玩意……也就那么回事吧。
“也不见得。”方古摇了摇头，“若是遇上个欺男霸女的土地主，加上他家里生的那个傻儿子，岂不是更加糟心？”
“也是……”楚千秋点头赞同道。
“看来修仙还是要比种地强一点点的。”
八年前的事情，可能站在二长老的角度来看，或许真有些造化弄人的意味，但若是以沐清云的视角来看，倒像是上天给予的一场机缘。
那时候的她堪堪挺过第一轮命劫，正对二十四岁时的第二轮命劫犯愁呢，这极阴之体就被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并且正好来的还是个男娃，极阴之体本就稀少，有极阴之体的男性更是少之又少，这不是天赐机缘还能是什么？
虽说天道之下众生平等，但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命，就是要比普通人强上不少。
“他当然会长大的，但那一天终究是来不了不是吗？”沐清雨抬起头，盯着自己姐姐的后脑勺说道。
而沐清云也明白自己妹妹的言下之意，四年后自己面临第二次命劫时，就是方古的死期。
那一年，他才十六。
那个跟在二长老身后喊姐姐的小男孩，永远也等不到自己长大成人那一天了。
他本与二长老约好，那天要喝个一醉方休。
但他从未沾过一滴酒，更不知酒是什么滋味，不过看二长老每天都酒不离身，想来也不会太差吧？
只是方古自己也明白，那天不会来了。
因为有个女人，她叫沐清云。
因为这个女人，是赤炎凰体。
“谁让我是赤炎凰体呢？”
沐清云轻声说道。
说罢，她的脸上露出了一道浅浅的笑容。
“他逃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