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地铁里人有点多,但是却比较安静,转弯的时候 ,车厢会晃动起来。白武薰那个时候会发现自己在车窗上模糊而扭曲的投影剧烈的晃动起来。那时候白武薰也会看到叶山度的身影,他也是晃动着的。但可能是因为体重较轻,所以晃动的没有那么厉害。
“大哥哥,你知道么,数学史上最美的公式是欧拉公式!欧拉公式把复数和三角函数还有指数运算巧妙地结合到了一起,我的老师告诉我的,就是因为欧拉公式成立,所以求定积分的时候,如果遇到e的x次方和三角函数在一起的情况,就可以求出原函数。不过有意思的是,e的x的方是没有办法求原函数的……数学家们已经证了这个式子不能求出原函数……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就没有办法求出来了呢?”
“……”白武薰笑着不说话。通过一个周的磨合,每当叶山度一脸开心的讲出这些话时,白武薰的心理状态已经从“这个家伙是天才吧”和“这个家伙只对数学感兴趣吧”变成了“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和“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真好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武薰一直认为小兔子一样的叶山度可能就是传说中智商高情商低,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叶山度不仅智商高,情商也高,甚至逆商,德商都很高,他只是害羞又怕生,兴趣点还基本都在在数学上,才给人造成了偏执的印象。果然上帝给了别人完美的一切的时候,还是会给平庸的人一双斜视的眼睛来安抚自己啊。但是,叶山度确实偏科,这种偏科来源于一种青少年独有的“孩子气”和一种只属于成功人士的勇气他只喜欢数学,甚至在考试的时候,他也倔强的表达自己对数学的热爱。如果其与考试里面有和数学相关联的,他就会做,并且一定会做对,但是如果没有的话他连笔盖都懒得打开——所以白武薰真是不知道屈诗歌面对这个语文卷子从来都不答的人是什么心情。不过,话题面很窄,表达能力也很有限的叶山度,在不聊数学的时候,会说他的诗歌姐姐的好话。
“山度……你觉得你诗歌姐姐怎么样……你除了会跟我讲数学和学校的事之外,也就会讲诗歌姐姐的说的趣事了……”
“啊……有很多人都认为我只喜欢数学,那么就让我跟数学在一起好了,反正我肯定肯定肯定会无所谓的——这样的想法虽然很幼稚,也会让我有点不开心,可是,心里的不在乎又不能够否认——唉,可是诗歌姐姐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问我‘你除了数学之外是不是没有喜欢的东西了?’总是用一种我肯定只喜欢数学的语气,他们也只不过就是想借机讽刺我,挫挫我的锐气。但是我现在确实只喜欢数学啊,我也不想撒谎说我喜欢别的东西。上次撒谎说喜欢了别的,他们又会变成一脸‘这个人怎么可以喜欢别的东西的样子’。老师也好,同学也好,总是会这个样子。但是诗歌姐姐是在问我的。我诚实的回答的时候,她就问我能不能对语文也产生兴趣。为什么要问能不能呢?告诉我哪里可以让我觉得有意思就可以了啊。然后然后啊,诗歌姐姐就给我讲了一些诗,还给我讲了一些故事,有些莫名其妙的,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我知道了,对她而言这些文字和我的数学是一样的。我特别开心。只喜欢一个东西并不是错误啊。为什么总要要求别人十全十美呢?为什么呢?不过我真是开心,大哥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问我。我感觉大哥哥也是个真诚的人。我很喜欢大哥哥。“叶山度坦诚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感受。
“……嗯,很有诗歌姐姐的作风,也谢谢你的夸奖。”白武薰此时才发现大人特有的笑容是多么坚固的面具现在,白武薰真的很想好好听山度讲讲自己的喜欢的事,尽自己的所能去关心他。
“山度,你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很忙啊。”白武薰笑着问。
“啊……我只有一个姐姐……那个姐姐比我大好多,我也应该叫她妈妈,但是她就是让我叫她姐姐……”
“啊……”
“左侧车门已打开,请乘客注意安全,下一站世界之窗”广播里的女声盖过了白武薰声音。
叶山度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和之前讲诗歌姐姐的事时一样的,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抿着嘴唇,扣着自己的手指。
“怎么了,大哥哥……啊,大哥哥觉得我们家里有点奇怪吧……但是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因为我的姐姐人很好,什么都可以帮到我,而且也很支持我,也会找时间陪我,只不过她最近有点忙……”列车缓缓启动,山度像例行公事那样说“我的姐姐教会我了许多事,我一直都很感激她,她明明最近那么忙,却还是帮我转学,收拾房间,还有给我做早饭,什么都给我。我简直被她宠坏啦……我……我真的很……喜欢她……”
山度是不会说谎的。
“哈哈哈……”
“你怎么突然笑起来了……不会吧,大哥哥已经是高中生了,难道还会像小学生嘲笑别人么?”
“不是不是,因为我也只有一个哥哥。”
“啊?”叶山度的眼睛突然地亮了起来。
“说来你也不信吧……”白武薰挠挠头,说:“我也只有一个哥哥……笑起来真是有一点抱歉……你这样说你姐姐让我想起了我哥哥,我哥哥很邋遢,又很忙,家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我搞定,我简直是那只懒猫的铲屎官……我常常想如何减轻他的负担,别让他太担心……”
“啊,我知道……我也常常会想怎么可以帮忙减轻姐姐的负担呢……”山度咧开嘴笑了,白武薰觉得那一瞬间山度的笑应该和自己的笑是相同的。
“而且我们俩都碰上了屈老师呢……就是你的诗歌姐姐……哈哈……有点像……假设我也有你这样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就更好了……”
“那就让我们的哥哥姐姐结婚吧,这样大哥哥就真的变成我的哥哥了……”
“哈哈,那你跟我姓叫白山度怎么样……”
“好难听……”
“难道让我叫做叶武薰?像女孩的名字……但确实比白山度好听……”
“是啊……而且,本来哥哥的名字就有点像女孩……大哥哥还是当我姐姐吧……”
“你别搞笑了,你头发该剪剪啦,小妹妹……”
两个人顿时都变成了傻瓜。
“世界之窗站到了……”列车停了,叶山度该下车了。
“大哥哥,我该走了,再见。”山度笑着说:“现在我特别会转线。”
“嗯,拜拜。别忘了回家要给诗歌姐姐打电话。”
“嗯!再见。”
车门关上。
看来现在刚赶上晚餐时间,假日广场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而叶山度也消失在人海中。
下课了,白武薰收拾书包,其余的同学也开始收拾书包。这就是周五的魅力,没有晚自习的夜晚将会是怎样的丰富多彩呢?所有的学生的眼里都有了一丝慵懒的霓虹。
下午四点半,窗外斜阳斜红,映射在高紫中学的粉紫色墙壁上时竟然有了一抹桃红。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好像有了几丝海风。街道的车辆的声音低沉,但不算刺耳,像是絮絮叨叨的父母喊孩子们回家的声音。宝蓝色天空无云,只有几点风筝。看来天气不错。白武薰突然想看红树林的样子,也想看世界之窗的玻璃金字塔和埃菲尔铁塔的样子,也想看深南大道的样子——今天和山度还有屈老师商量一下,一起坐公共汽车回去吧……虽然可能会堵车,但是不想在闷在地下了。
白武薰往常会和自己的同学一起坐地铁回家的,但他今天婉拒了他们,准备到走廊口找山度。
“呃……正太控!”杜浩哲又给白武薰起了新外号——他作为常常去办公室问问题的人,是知道叶山度的存在的。
“干嘛?”白武薰知道杜浩哲是和自己反方向的。
“屈老师让我告诉你 ,今天不用等了。”
“哦……”白武薰眨了眨眼睛——看来山度的姐姐来接他了吧。这样的周五果然是值得珍惜的。
但为什么屈老师不直接告诉自己呢?
啊,事发突然吧……估计屈老师是在杜浩哲去数学老师那里领卷子的时告诉他的。
“好吧……”白武薰心里又有点遗憾的,说道:“拜拜。”
“呃……别着急啊!大白!”杜浩哲把白武薰叫住了。
“怎么了?”
“嘿嘿,一起去打游戏吧!一起去浪吧。”
“打游戏?”
“对啊!去学校附近的嘉乐广场啊。那边还开了自助。很多人一起去的,董晨啊,黄志岳啊,他们几个会去……啊对了还有女生,罗菲琳啊,张茗旖啊,她们也去,她们好像还打算看电影来着……真壕,啧啧……大白你要不要去,别宅在家里啊,一起去玩玩儿吧!享受人生是很重要的事情啊。”杜浩哲憨笑着。
“哦……稍等一下……”白武薰感受到了话语间吸引力——毕竟自己确实很少和大家一起玩儿,就算是运动会也只不过是坐在那边。
“别等啦!出手吧!”杜浩哲模仿校外卖水的小贩。
“哈哈……”白武薰想想也是——哥哥给自己的零花钱到现在也还没怎么花过。去做一点大胆的事情,去让自己的生活稍微颤动一下也挺好的——何况只是去玩,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呢?
“行!我去!”白武薰决定把什么都先忘掉。他给哥哥发了个语音消息后,就听到了杜浩哲的欢呼。
“走吧!”
今天天气确实很好。
白武薰便加入了队伍——队伍里有一部分同学是住校的,他们不仅背着书包,还拖着手提箱。他们都是精神百倍的样子,真是了不得。依杜浩哲的话说,被学校围困了一天的疯狗,终于要汪汪乱叫了。同学们有说有笑,非常热闹。白武薰发现,自己虽然很难插上话,可是听着他们东扯西扯,他也非常满足,非常安心。在走向校门的途中,杜浩哲一直在吐槽白武薰终于不宅在家了,而其余的同学也渐渐在杜浩哲的煽动下组成了吐槽白武薰的大军,白武薰当然也“不甘示弱”。没有想到在这短暂的路上,白武薰渐渐融入了队伍里。
一群人就这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校门,看来即将降临的夜晚也阻止不了他们了。
“嘿!白武薰!”
“有人叫你啊。”张茗旖那胳膊肘顶了顶和董晨舌战的白武薰。明明之前和他们不算熟的。
“啊,好,谢谢……”白武薰顺势转头。
白武薰停下了脚步,其余人也先停下了。
“嗨,白武薰同学。还记得我吗?”黑色头发,白皙皮肤,红色嘴唇。
蓝色试纸,奇怪的试验。
现在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