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玲第一次发脾气。
爷爷、母亲可是楞‘坏’了。
苏玲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朝某个帅哥身上砸过去。
“楚狗!楚狗!”苏玲眼睛发红,对别人很不礼貌地称呼,她听够了!
“你真的好烦啊!你凭什么骂人家!楚莫伤我?却凭什么你要骂人家?我都没骂啊,你凭什么?凭什么!!”
林太小刚才一直说着楚狗坏话,说他就是个垃圾,说他就是个孤儿。
他的衣裳被砸来的水杯浸染一大片,他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是这种情况。
见他还站在这儿,苏玲把手机也砸出去,可没有砸到,手机飞出去打碎置物架上的青花瓷。
砰!
青花瓷稀碎。
一时冲动,苏玲赶紧起身,连拖鞋也不穿,跑去捡手机。
她毫无顾忌踩到地板青花瓷碎片,却没有一声喊疼,甚至猛然跪下拿起手机,好似心中只有手机,看看有没有坏掉。
手机能打开,还好没有坏,锁屏的壁纸依然是她和爷爷的合照。
她从地面爬起,脚掌流出的鲜血随脚步流了一地。
看着这一幕的老人,沉默好久。
林太小更是不知怎么说话了。
她的妈妈恨不得狠狠扇她一巴掌,去洗手间拿出铁盆倒好温水,再拿一次没用的毛巾,焦急万分到女儿面前。
“脚!”苏妈生气却又温柔的喊。
苏玲眼眶湿润,还没等到她抬起小脚,妈妈已经握住脚踝伸进温水里。
“疼?”苏妈温柔又担心。
苏玲摇摇脑袋,擦拭眼泪:“不疼。”
苏妈真忍不住扇了她小腿,啪一声,“不疼!疼不疼?”
可苏玲觉得很轻,依然说:“不疼。”
苏妈抬起女儿脚掌,心缓缓松下,只是一个小伤口,血流大约一分钟就不再多流。
给她贴好创口贴,去拿一双袜子,小心翼翼给她穿好。
“以后你要再冲动,不顾自己,看我怎么打你!”
苏玲点头,哽咽嗯了声。
尽管血已止住,苏妈仍是不放心,一定要去医院看看,所以容不得拒绝,扶起苏玲往门外,走了。
沉默很久的老人,一个人了。
“走吧。”老人叫少年走,以后也别再来他们家了。
林太小低下眼帘,前一秒满嘴自信、特别优越,贬低别人的少年,失落谷底。
他低头看了眼闪闪发亮的蓝宝石项链,特别特别喜欢很不想留下,于是他问:“苏爷爷,我是不是也要把这个留下?”
声音细微,好像知道结果留不住。
可老人说:“既然给了,你留住吧。”
“真的?”
老人没答话,只是跟他说不要去贬低某人,不要把自己表现得特别没素质。
少年很想解释一声,其实他很好很有素质,只是想到那楚狗忍不住想骂想打。
少年没敢说,道了声别便不再打扰老人。
老人这下真的,一个人。
沧桑脸庞愈发苍白,瞳孔里也变得没有光,但老人挤出一个笑容,快快乐乐模样,他一拍大腿站起身。
转头遥望悠悠白天,什么都不再想了。
他笑容渐渐收下,不是因为不想笑,而是笑起来,好累。
他还有事情要做,所以要留点余力。
做什么呢?
给孙女儿亲手做一次——晚餐。
…………
等苏玲回来,看到桌上精美的一桌佳肴,看到老人正襟危坐默默等待,苏玲觉得自己回来晚了,让爷爷久等了。
苏玲愧疚。
可她爷爷最最最不想看到她这个模样,“铃儿,笑笑好不好?”
苏玲笑笑,是个漂漂亮亮的少女。
………
这一天,医院。
楚莫来到最顶楼,医生护士比病人家属还多的顶楼。
在这里,他要见一位不怒自威的老人。
老人躺在病床,病殃殃沧桑的模样,已经算是油灯枯竭。
看到这位跟他一样,只是一个人的少年,老人露出和谐可亲的笑容。
“苏校长,您慢慢说,我在。”楚莫对油灯枯竭的老人给足尊敬,不是因为他是苏玲爷爷,而仅仅他是——苏校长。
苏长辈。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很累很累叫了声——楚莫。
“嗯,在的。”楚莫轻声说道。
接下来换老人病床旁边的秘书,她始终一副严肃模样,递出一份合同,“苏校长要给你的都在这里。”
“给我?”楚莫伸手接过,没有多看一眼白纸上的字眼,因为他看见‘遗产转让’四个大字,这怎么能接受?
要是一桶泡面、一本书籍或是一串项链,他绝对能接受,可遗产转让书换谁都不能接受。
楚莫盖上深色合同夹,已经表达自己的选择,但少年依然对这个沧桑老人说道:“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定尽力而为。”
老人取下嘴上呼吸器,努力洒然笑着,可一笑口中的气息不足以为他说话,老人又戴上呼吸器,胸口大幅度起伏。
老人好吸一口气,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可老人又摘下呼吸器,洒然笑着,只是一句话:
“愿不愿意娶我家孙女儿呢?”
可名叫楚莫的少年,摇摇头,“您太随意了些。”
老人戴上呼吸器,好一阵嘲笑,不是嘲笑他不识抬举,而是嘲笑自己——错了!
一道电话打来,楚莫开启免提。
“楚莫!楚莫!楚莫!楚莫!”
电话那边有个女孩叫他名字,叫得激动万分,叫得异常开心。
“楚莫,你去医院看我老爸没?”
楚莫开心笑着,“在医院了。”
“那你一定要好好叮嘱他,不准喝酒,不准熬夜,不准不准不准他吃辛辣的东西!”
楚莫捂起嘴笑,尽力不笑出声,“你老爸可不是你。”
“他比小孩还小孩!老妈都管不了他!”
“楚莫拜托了,你一定要给他说!以后小芝回来,好好满足你的大j……”
楚莫脸红,立马关掉免提,背对老人哑嗓小声给女孩说话。
老人笑了,更嘲笑自己了。
这个少年,可不是只有她女儿眼睛‘瞎’了。
原来,他还有别的女孩喜欢他嘛。
害~
到最后,老人叹一声,才知道不是他宝贝孙女儿是枝头的凤凰。
不是楚莫是癞蛤蟆。
看不起谁啊?
老人深问自己。
少年挂断电话,转回身脸依旧红,像情窦初开时,羞涩的男孩。
他说:“苏校长,很抱歉骚扰过你宝贝孙女儿,但我还是想解释,那真不是sao扰,那不是一个青少年做的事,做的是什么,舔狗吧。”
男孩挠挠头,把自己都逗笑了。
他这么说,只希望在自己最后一眼老人是笑着。
很好,他笑着。
楚莫道别,接下来他会去哪儿,老人从电话里都知道。
他轻轻关上门,秘书回过目光。
只见油灯枯尽的老人再无笑容。
秘书低下眼帘,手无力垂落腿侧,他说:“蒙面老王,蒙面歌神是他。”
“是吗?”老人闭上眼,感受内心最后的感受,它是疼的。
老人感慨道:“孩子真有才华啊……”
声音已经细弱蚊蝇。
老人缓缓转过头对向轻轻关上的门,把眼中最后的依稀光芒,停留在门栓上。
最后一刻,门栓动了。
瞬间,老人目光骤亮,摘下呼吸罩。
老人回光返照。
门外有个女孩哭得稀里哗啦,叫了声:“爷爷!”
如死灰的心,有一丝阳光亮起,老人苏校长露出和谐可亲的笑容,哎一声应女孩。
“铃儿,来啦!”
叫铃儿的女孩,哭,一直哭。
门外,有双眼悄悄露出。
守在病床前的女孩,跪在地上,脑袋蜷缩在老人苍白手心,哭得很大声。
楚莫心挺疼的。
但又能如何,使用弥补遗憾?
可弥补遗憾,能弥补这一天的到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