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面镜子，反射出生命在它面前各种徒劳无功的姿态。”
对殷无而言，世上所有人的死都无所谓。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也不过是多了一座坟墓罢了。
可对于相依为命的人来说，却像是整个世界被坟墓所掩埋。
殷无没有死过，可他并未活着。从殷缈死去的瞬间开始，他的心便已枯萎。殷缈临死前，那份微笑之中深藏的，那份难以忍受的孤独，想必对殷无而言也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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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一同行走会招来诸多祸患。如今恶魔已被我意识镇压，你为何还要执意与我同行？”
二人依旧在漫天遍野的雪地之中游荡。此处已经濒临这片雪地的边界，风雪相较往昔也轻缓许多。眼前，便是整片大陆最安详和平之地。
圣浮利亚的花园。
鸿世绮听到殷无的疑问，笑了笑说道。
“我生来的使命便是看守这柄邪剑，而更准确的说是看守其中的恶魔。没有了恶魔，这柄剑就不过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载体罢了。”
鸿世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可如今……恶魔已经进入到了你的意识海之中。虽天净之心对于这种邪物的压制力非同凡响，可我依旧不能确信你已完全压制住了恶魔。出于对我毕生使命的责任，我必须要跟着你，直到你我双方，一人死亡为止。”
殷无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鸿世绮。
“我不能信任你。”
鸿世绮听后一愣，但随即回过神来。
确实如此。鸿世绮是阴雨晦冥的看守者。如今，这柄魔器被他人夺走，他理应杀了殷无才是。殷无一死，寄宿在其中的恶魔便只能回到容器之中。
就算是不为使命，殷无也差点杀死过鸿世绮。凭着这一点，鸿世绮便有杀死殷无的动机。更别去提若是殷无没能压制住恶魔怎么办这档事了。
基于以上三点，殷无对鸿世绮的不信任是绝对有意义的。
“我能够理解。”
鸿世绮低头思考了一会，忽然想到某种东西。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签订契约吧。”
“契约？”
殷无发出了疑问。
“契约是我们天山的仙人所创的一门仙术，其作用是让签约的双方不可违背契约的内容。若是违背，就会触发契约埋藏在体内的仙气波动，经脉混乱，血液逆流而死。”
“略有耳闻。”
世上有七大圣域，每一处都有属于它的仙法，这天山便是其中之一。
而与之相邻的，便是前方的圣浮利亚的花园，以及殷无曾经所在的青天域。
说起来，这茫茫雪山也不过是天山的一小部分罢了。
殷无的表情似乎若有所思。
“但是我拒绝。虽然我听过天山的契约仙法，可我并不会与你签约。”
眼前之人早已证明了自己的确是仙家的身份，也向殷无展示了自己的崇高精神。可即便如此，殷无也不会与这位几乎可以说是素不相识之人，实施一个从未见过的法术，还是传说中的仙法。
“若是如此，那我只好一直跟随着你，直至其中一人死亡，如同我方才所言一般。”
鸿世绮大意已决，无论殷无是试图暗杀自己，还是偷袭自己。也无论自己是否某一日试图杀死殷无，自己都要一直跟着他。
除了自己的使命以外，他自己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呃……啊啊啊啊！！！”
殷无刚想说些什么，便神情痛苦地开始惨叫。随之一同的还有自身体四周忽然喷涌而出的黑雾。
鸿世绮看到这一幕后，表情严肃地注视着殷无。那副样子，似乎是对此情况并不意外，只是淡淡的说道。
“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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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们今后去哪？”
九岁的殷缈抱着殷无的胳膊，颤抖着询问。
“没事的，这青天域一定会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殷无摸着妹妹的头，只是那指尖微微地颤抖。
“该死的老鼠！给我放下！”
一名壮汉追赶着殷无，嘴中吞吐着辱骂的词汇。可殷无头也不回，只是抱住手中的食物，拼尽全力奔跑着。
“让我抓到你了……”
壮汉单手提起殷无的衣领，而殷无并未挣扎。九岁的孩子不可能战胜青天域数十岁的武者，他心知肚明。
就当壮汉想要夺回殷无偷走的食物时，却发现食物早已不见踪影。
“臭小子，你把老子的东西藏哪了！？”
他看向殷无，可得到的只有满脸的嘲讽。
“猜呗……呃！！”
殷无嘲讽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一拳击中腹部，随即躺倒在地不断呕吐。可是他的胃中并没有食物，所以只有胃液被吐了出来。
“要不是这青天域禁止杀人，我必把你剁碎，喂给这地下街的老鼠！”
壮汉向殷无吐了口唾沫，气愤地走了。
“呵……呵哈哈哈，我赢了……”
殷无勉强笑了出来，腹部的疼痛令其表情扭曲。
对他而言，能够活下来并得到食物，就是胜利。
只要能够活下去，便足矣。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向壮汉追赶自己来时的路，并在一个干枯的小水沟里拿出了自己衣服包裹着的食物。
他揣着食物，走到一处无人之所，席地而坐。
这一坐，便是半个时辰。此刻的他已经习惯了腹部的疼痛，能够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于是便站了起来，穿上那破破烂烂的衣服，回到了一所破旧的废弃楼房之中。
“哥……？你的衣服怎么了？”
殷无走到殷缈的面前，拍了拍她的头。
“不是跟你说了在里面等我吗？要是被歹徒发现了你怎么办？”
“哥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被打了？”
殷无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妹妹，没出息的笑了出来。伴随着大笑的，还有几滴不易察觉泪珠。
“没有，我在路上找到了些东西，卖掉后买了些吃的回来。”
殷无将手中的四个面包递给妹妹，却被推了回来。
“你肯定是用不正当手段弄到的。这街头上哪能随便捡到能卖出去的东西？更何况，你的衣服上全是破破烂烂的漏洞，明明刚出去的时候我才缝好的……”
“哪能啊，这是我回来路上不小心磕倒了，衣服被铁栅栏划破导致的。”
“可……！”
殷缈还想说些什么，但殷无趁机直接把一块面包塞到她的嘴里，堵住了其话语。
“好啦好啦哪来那么多事，有吃的就快吃，饿了就说。无论什么方式，只要能吃饱就好了。”
殷无脱下破破烂烂的上衣，把剩下的面包硬塞的殷缈的手中。
“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吃了三块，无须在意我。天色已晚，再过两个小时便是黑夜了，吃完快睡。我还有点事，马上就回来。”
殷无无视妹妹想要挽留的神态，再次独自离开此地。
他行走在这片街头，寻找着目标。可这夜晚漆黑，如今路上行走之人不是歹徒就是混混，皆不是殷无可以招惹之人。
最终，他将目光锁定在一位老者身上。
悄然路过他的身边，随后殷无假装拍了拍裤子，在抬手的过程，经过老者衣服裤兜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摸到东西，随后取出。
一切都是非常的流畅，可就在拿出的瞬间，被老者抓住了双手。
“啧，武者么……”
殷无想要挣脱，可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也无法撼动老者分毫。
属实是运气不佳，路上随便遇到个老头都是个武者，殷无心里暗骂晦气。
如今他已无力气，在饥饿之下，被壮汉打伤的腹部再次隐隐作痛，动摇着殷无的精神。
“嗯……骨子不错，意志上佳，可惜了……”
老者喃喃自语，随即松开了抓住殷无的手。
“你愿意随我修炼么？”
“……啊？”
老者的询问令殷无疑惑，这都哪跟哪。刚才自己还偷他东西，咋回头就要随他修炼？
“我拒绝。”
殷无做出随时要逃走的架势，即便知晓逃跑的概率万中无一，他也要尝试。
他绝不能在这里倒下，因为在远处还有家人在等待着自己回去。
“你别无选择。要么随，要么死。”
随着话音落下，殷无只感到浑身上下充满着压力，眼前之人的气场镇压着殷无的精神，似乎连灵魂深处都在为之颤抖。
在这无尽的气场之下，殷无几度支撑不住，屈膝下跪。可……
“我……可以同意，但我要带上我的妹妹一起！”
即便是在沉重的气场之下，殷无依旧挺起那消瘦的面庞，直勾勾盯着老者。
唯独这一点，他不能退让。
虽然殷无能够为了妹妹受尽屈辱，可在无关妹妹的情况下，他不允许自己的尊严被人踩在脚下。即便自己十分弱小。
“准了，你有半炷香的时间。”
说罢，老者便收起了气场，背负双手开始闭目养神。
他并不害怕殷无逃跑，因为他根本跑不掉。这一点殷无自身也心知肚明。
摇摇晃晃的回到破楼房中后，此刻的自己已经毫无力气，只想倒头就睡。可当他看到妹妹那纯洁的睡颜，嘴中微微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便觉得，这一个月拼尽全力的流浪，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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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哗………
殷无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瀑布。他感到头有些痛。环顾四周，自己正坐在一片礁石之上。
“啧……”
他尝试站起来，可浑身像是被束缚住般动弹不得。
“很有能耐啊，小鬼……”
这份熟悉的，幽邃深沉的声音再次袭入殷无的耳畔。他抬头望去，眼前一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