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很容易让人感到心烦。
不是指生活,而是,现实。
这个概念很抽象,也很具体。因为你打从一出生开始就存在于这个世上,不是所谓的“虚拟”,也不是所谓的“混沌”,而是确确实实站立在这个地球之上。
一直以来所让人们遵循的规则——弱肉强食,适用于每一个部分,不论是最基本的捕食关系还是到人类之间的战争。甚至于我们想象之外的,我们的地球也曾经与一个星球竞争过,最终存活了下来。这便是现实。
若是仔细地去想象这个过程的话,一定会患上抑郁症的吧,不如说患上抑郁症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从这里开始出发。名人说过,留心观察,你会发现,生活中处处都存在着美好。
但换个角度来说,就像人类的影子一样,这种美好只是相对而言,其中所隐藏起来的,只要是更加敏感一点的,都会发现比美好多得多事物——麻烦。
存在于现实的每个角落,一分一秒都会不间断地产生,甚至一个人吐一口痰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并不是吐痰的那个人获得麻烦,所带给的麻烦会以一种其他的形势来传达给其他的人。很奇怪,也很奇妙,但这就是现实。
那么所谓的麻烦,聚集到一起,集得多了,就会演变成另一种东西——意外。这大概是人类词语里唯一一个拥有最分明褒贬的词语,只有贬义,没有褒义,应该说是不能有褒义。意外与令人意外并不是一回事,所以在这里我们大可不用考虑其他的事,干脆就把它列入了黑名单。
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在进行某事的过程中出现“意外”这个字眼。于是会尽量地去减少麻烦。
而麻烦,却又是无法避免的。
既然无法避免的话,那么就要想办法应对。
既然要应对的话,就要做好准备。
既然要做好准备的话,那么就得抱有觉悟。
既然要抱有觉悟的话,就得牺牲些东西,以示决心。
古有破釜沉舟,而在这个25世纪的今天,依然有人遵循着这个宗旨生活着。
“真安静啊……”
在做完家务活后,许白茗舒服地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扶着额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在这个约有110平米的房间里,除去摆放得工工整整的家具,被擦得锃亮的玻璃窗以及红木门,还有被拖得一尘不染的地板,大概就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存在于这个屋子里唯一有意识的生物了。
啊,还有一个……她的影子。
“已经找到归宿了么,艾泽特。”
无形中传来一阵声音直接在许白茗的脑海里回响了起来。
“谈不上归宿吧,只是暂时有了个能够安身的地方,还有我现在已经改名了……这个中文名我还得慢慢习惯。”
“许白茗……么?这个名字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啊,总之你喜欢就好,这个时候我们也不能挑三拣四的。”
“rain……”
许白茗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脸色略显得忧伤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没有记忆的话就别去想了,再去想的话还没有结果之前自己就会崩溃了。”
无形的声音温柔地安慰着许白茗,同时带着与她一般的忧愁叹了一口气。
许白茗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在背叛了组织后,反而是被命令要杀掉的目标救了下来,现在躺在他家的沙发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跟着自己的影子在交谈着。
她也一直没有告诉诺亚与许云,自己的影子是有意识的。
也正是多亏了它,自己才能撑到现在。
于是,许白茗不禁回想了起来,许云在几天前讨论收留她的事情。
“哈?你要收留她?”
“嗯,诺亚你有什么意见的话说出来吧,我参照一下。”
许云拿着报纸,对着刚刚出浴裹着浴巾的诺亚说道。
“又不是什么猫猫狗狗……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啦。”
诺亚向面前这个身上的伤疤几乎都被自己治愈了的银发女孩。
她低着头,闷不做声地望着地板,与一开始所见的不同,全然没有了那股令人发寒的杀气。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吧,我待会会跟香小姐说这件事的,她也正好要我们三天之后去她那来着,身份证跟居民证也都拜托她了。”
许云收起了报纸,站起身来。
“那么!就去洗个澡吧!一定是又累又饿了吧。趁着你洗澡的时候我还得给你做份夜宵啊。”
接着,他伸了伸懒腰,抬起慵懒的身子向厨房走去。
“那个……”
“啊,吃辣的么?”
“诶?啊……不要辣的……”
“啊,好的,那就做个糖醋排骨吧,再弄个鸡蛋饭,荷包蛋,剩下的就炸点猪油好了。”
许云列举着将要烹饪的食谱,微笑地回应道,在他看来或许现在填饱肚子更加重要。
“我也去外面买点吧,这个时间应该还有烧烤店。”
“哦,拜托了,带点鲫鱼回来,还有鸡腿。”
“知道了,钱我就直接拿桌上的了。”
自然而亲切的,两人之间的对话,所有人听到了都会认为这是一对夫妻吧?即使没有这种关系,也是一种相当亲密到了相依为命的级别了。
“真的很像夫妻呢……”许白茗就这么毫无遮掩地说了出来。
“不是夫妻啊!”
“怎么可能会像夫妻啊!”
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地回应道了。默契度可谓是在一秒差的情况下同时说出了内心最直接的感受。
夫妻,那是人类的名词里比较讲究的一个词语了,是指人类才会拥有的美好的人生形态,生理成熟的男人和女人以婚姻为纽带结为一体的各自以自己的所能无条件帮助和成就对方所需的事物。
而她面前的这两位,一个相貌身高不过人类年龄十岁的女孩,一个早已成年奔二十的男人,正是完美地符合了这几点。
自己更像是个累赘,或是像个捣乱者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破坏这宁静而和谐的氛围。
“许云先生……我觉得那件事……就算了吧……”
“哪件事?”
“诶?就是……收留我的这件事。”
或许现在叫她以前的名字——艾泽特·伊丽莎白或许会更好一些,不需要那么多麻烦的手续,继续过上被警方追捕,叛离组织的生活。至少不会破坏面前的这个和谐的家庭,虽然在那之前,自己曾破坏过……
“那么在那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诺亚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问道。
是啊,说是这么说,但在那之后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没有经济来源,居无住所,无论是被警察逮到,还是被组织逮到,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几时会置她与死地呢?
“我……”
她开始有些难堪了起来,说出这句话的是自己,无法反驳的,也是自己。
“那么我稍微问你个问题,艾泽特。”许云竖起了自己的食指,指着面前这个头越来越低的银发少女问道,“还有活下去的目的么?”
——……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己的双亲早就不在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活到现在的,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我……大概……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是的,伊丽莎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已经丧失了所有活下去的意义。不想死是人类的本性,一直撑到现在,自己的身心也差不多到了极限。
不想再给这个世界添麻烦了,也让这个为了活下去而双手沾满鲜血的自己赎罪。
“没有是吧,那么就从这里开始找吧。”
许云捡起一旁桌上的摆着的一本漫画书,向她丢了过去。不偏不倚,书正好砸在了她的手中。
“这是?”
“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没有的话就让我来给你好了,从融入我们这个家庭开始。”
他竖起自己的大拇指,再没多说什么,就转身进了厨房,只听得见油烟机鼓风的声音骤然响起,“砰卡”点燃煤气的声音。
“他这人是这样的,那种书籍看多了就会有这种角色代入的感觉,别太在意。”
“哈……”
诺亚解释道,有些无奈地摊开手解释道。
“但是啊,那些书你还是可以看看的,在我迷惘的时候也是靠着这个度过来的。”她指着许白茗手里的那本薄薄的漫画书说道,“那么再次欢迎你加入我们,之后就跟着我们过吧。”
“但是我之前……”
“是家人的话,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在意之前所做的啊,能够过好现在就行了。我是这么想的,不过之后的路可能是会越走越艰难啊。”
“我……”
“那么就去洗个澡吧,我得出门了。”
同许云一样,在没有多说些什么,诺亚也进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更换衣服起来。没过一会,她整理好了着装,打开门向外走去。
他们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说太多话的人,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
要说的话,是因为他们嫌太过于麻烦了,继续后语的话既会浪费时间,也不会实际赚到些什么,还不如就用这么简单的几句话规劝一下这个心理摇摆不定的许白茗。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决定了。
“成为家人……么……”
“真亏你没有在当时哭出来啊。变得坚强多了啊,艾……白茗。”
“没有的事,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把那良好的气氛给毁了而已。”
“是么,总的来说现在不也挺好么,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是啊……”许白茗坐了起来,望向窗户外的碧云蓝天,又收回了目光,望了望桌子上摆放的几本漫画书,“总之先想个办法融入进去吧,可能现在我还没发跟他们搭上话呢。”
她乖巧地拿起了一本漫画书,开朗地笑了起来。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笑过了。只是在现在,能有个目标给她为之奋斗,至此心里不禁会觉得,很兴奋。
“说回来我做的咖喱饭真的有那么难吃么……”
“你自己下次做着自己尝尝不就好了……”
“不要……”
“你性格还真是恶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