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的海洋远方,到底是什么呢?
许白茗一直所思考的这个问题,成为了她活下去的意义。是的,一直没有个自己的生活定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就像是在这片生命的汪洋大海之中胡乱驾驶着自己这艘残破不堪的小帆船,随时都有可能被卷入旋涡之中而丧命。
与其抱着这种不安的心态去度过自己的这一生,不如交给别人去度过会更好。是的,既然自己是无力的,那么只要把自己这条命给别人去过就好了。
“晚上好,艾泽特。”
昏暗的幽室,潮湿的环境,而许白茗正双目无神地坐在这间空旷无人的房间里。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在那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后,整个房间又亮了起来。孤独的黑暗被明亮的灯光所替代,但仍旧不变的,便是许白茗脸上那憔悴的脸色。
听到了远处似乎是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原名,许白茗缓缓抬起了头来,这个时候再来看的话,不难发现她的脸上早已不是那么净白无痕的了。取而代之的,伤痕、血渍、淤青遍布在她的脸上;衣衫不整,处处都是被割开的痕迹。这是她受到了非人般的对待的最好证据。
“啊……不说话就有点麻烦了,伊曼,麻烦你把她的伤势减轻一点,估计是实验程度有点过了。”
在将她给弄到这个地方来之后,“实践者”便一刻也没有停止对她的能力的发掘。从现在看来,她似乎是在与伊曼的打斗之中自主解开了影缚,完全的无意性造成了她现在身体开始出现了使用那般能力的副作用,但这并不能成为不让“实践者”在她身上施加实验的理由。
如果再对她施加一些压力,逼出她求生的欲望,那么说不定能力能够进一步进阶。这边是“实践者”的想法。
但现在看来,许白茗可能是真的不想活了。
“弱化开始。”
走到了许白茗的跟前,伊曼伸出了右手开始在她的身上发动了能力。接着,能够明显地看到许白茗脸上的血渍与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待到看到许白茗身上的伤痕差不多了,“实践者”自己便走了上去,拍了拍伊曼的肩膀。
“辛苦了,出去处理事情去吧,我要跟她单独谈谈话。记住别让其他人到这来。”
“明白。”
简短的回复后,伊曼低下了头,但在低下头的同时,他不禁意间偷偷将头转向了许白茗那边,用着不明所以的目光盯着她的脸。而许白茗却也是反射性地将眼睛与他对上,互相对视了起来。
接着,伊曼再没有说些什么了,他一脸平静地直起了腰来,转身到了门口,离开了这个房间并关上了门。
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两个人了,一者秉着一副怜爱的表情,一者则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就像是一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在望着一个刚在一场车祸之中失去了所有家人的人一样的,那种怜爱里包含着讽刺与不屑,着实让人厌恶。
但仍是眼神呆滞地望着面前这个如此俯视着自己的男人,许白茗却是一言不发的。
“艾泽特,”“实践者”蹲了下来,他伸出了一只手去,托起了许白茗的脸如此说道,“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有些人拥有着幸福的人生,而有些人则不配拥有这些东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询问道了这个问题时,许白茗像是应付似的就这么被他拖着,缓缓地摇了摇头。
“因为每个人出生的环境不同啊。”
给出了准确的答案,“实践者”开始扬起了嘴角,对着许白茗笑了起来。
“从小就经历了那么残酷的现实,说明你生来就是个当杀手的料啊。所以不受那些庸俗的蠢猪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如说不受他们待见更是你不同于他们的体现。我非常地中意你,你的那种能力,那种潜力,那种做事手段,那种性格,我都非常地喜欢。”
这是“实践者”在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并非像是之前所欺骗他人所说的那些言语。相比之下,他的笑就变得更加邪气了起来。
“是的,你没有错,你什么错也没有。我认同你的一切,我会为你带来这个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事情给你去完成。”
“最……有价值……的……”
但在这个时候,许白茗显然是整个眼睛开始有了光泽。当她听见她还是被需要,还是被他人需要的时候,这种反应是再正常不过了的。
“是的!没错!最有价值的事情!”
见到许白茗突然回应了自己,“实践者”像是发了疯一样高兴得大笑起来。
“好好想想吧艾泽特,你之前所度过的那些虚伪的时光,到头来那群家伙给了你什么呢?”
“实践者”开始让许白茗自己回忆起来了。
在听到了这句话后,刚回过神来的许白茗低下了头去,睁大了眼睛望着着大理石地板,银色的秀发垂荡在自己脸旁,不安定地颤抖着。
是啊,自己在跟许云他们一起生活的那几个月中,他们给了我什么?虚伪的食物?虚伪的住所?虚伪的笑容?虚伪的……善意?
仔细想想,好像什么都是虚伪的。自己也一直以一种虚伪的心情一直浑浑噩噩地混着日子,一直想着肯定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会不接受许云他们。到头来,这个后果便是自己也不被他们所接受。
说什么“成为家人”,不过是一时兴起所产生的感情罢了,万恶的伪善者们用最漂亮的话来修饰自己,扮演被可怜一角色的人便是想自己这样什么都无法拥有的被可怜之人。
是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伪,如此没有意义。
“想起来了什么么?艾泽特啊?”
“骗子……”
当许白茗说出了这个字的时候,她开始使劲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了,以至于牙齿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般刺入了肉中,将血管给切断,导致血液沿着她那干枯的嘴唇流到了地上。
“是的,没错,他们骗了你!”
“实践者”扯开了嗓子,挺直了身子双手举了起来,摆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仰头向天大声强调道。
接着,他收起了自己的声音,望着面前表情已经开始扭曲的许白茗,他歪着头,瞪大了眼睛,嘴角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扬起,表情惊悚地对她问道。
“那么,你首先要去做的事情,自己的心里有底了么?”
在之前“实践者”就曾说过了,无论怎么样,错的不是自己,是许云他们,是违背了誓言,在一开始就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一次的许云与诺亚等人。
扭曲的情感延伸出结果必然只有有两个个——憎恶与愤怒。
“杀……”
“是的!没错!说得太对了!”
感觉不到其他的任何答案,许白茗死死咬着嘴唇,脸部肌肉抽搐地,含糊不清地念出了这个字来。
到此,“实践者”的所有目的全部完成了。那么当许白茗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他的内心里的那股兴奋劲又有谁知晓呢?
“是的,没错,不论怎么样,许云他们都是该死的一方。只有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们的心头才会少去一个疙瘩,我们才能更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看看自己的周围吧,艾泽特!”
再次强调着自己的目的,“实践者”绕到了许白茗的身后,用自己的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
“残破不堪,空洞无比……不管是哪一个形容词,都是你的人生最真实的写照。那么如果无法摆脱这种处境的话,试着去适应吧,试着遵循你心里最原始的杀戮本能,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的人生变得轻松而充满价值。”
荒谬的理论,但放到许白茗现在的这个处境,又变得意外地合理了起来。脑子里一塌糊涂,连脚底下的前进的路都看不清了。与其去考虑前面哪条分路是通向悬崖的,不如跟着一个有经验的人。
一个16岁的孩子,在无法认清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的情况下,往往会听取别人的意见。尤其是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办的情况下,她无法自己做主。
听得风就是雨,在内心极度绝望的情况下,许白茗的判断能力也开始失常了。
“那么艾泽特,我现在临时改变想法了。我不会去提取你的能力,因为你是我发现的,是我所拥有的宝物,跟其他任何人无关。”
“实践者”站在许白茗的身后,整个身子向前倾斜,将嘴巴靠到了她的耳边低语道。
“现在开始,真正地将你的能力的使用权交给我吧,将你整个身心都交给我吧。在黑暗之中好好地去休息一会,然后,等到了所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去把你叫醒。”
这是恶魔的诱惑,也是撒旦的呼唤,一旦踏出了这一步,便再也无法挽回了。
但这种事情,在现在这个时候,在许白茗的眼里,是不需要去思考的。
与其说是不需要去思考,不如说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憎恶与愤怒逐渐占据了自己的内心,什么叫做善良?什么叫做宽容?那种只有自以为圣人的人才回去在意的东西,已经不需要了。
一切都是如此虚伪,既然这个世界对自己如此无情,那么自己也没有那么必要再去讲什么道理。
“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拿去吧……”
直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许白茗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