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前日士道等人所游览的罗马大广场是焚蒂冈为数不多的历史艺术景点,而且具有背后独特的故事的话。那么,织现在所在的圣马可广场则是以碾压的趋势击败了它。
不愧是坐落于文艺复兴精华所在之地,映入眼帘的梯形圣马可广场层次分明,优美和谐的线条浑然天成,仿佛其原本便应当如此。
“以雕刻展现美,这也是文艺复兴时期一项备受追捧的职业,只是到了现在……唉。”
犹达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于雕刻师这一职业没落感到了无比的惋惜。这古罗马风格的艺术雕刻,居然会沦落到后继无人,世事无常啊。
可这无常的世事,却让人几乎无力反抗。
一到广场入口众人早就四散而开,向着自己喜欢的地方跑去,清脆的嬉笑声和打闹声为了这略显冷清的广场增添几分生机。
对精灵们来说,现在恰好是能够与士道亲密相处的好时光,可不能辜负了。
慵懒迈步的鸽子被他们惊起,扑打了几下翅膀飞起落下后弯了弯脑袋确定了这群人类和以前的人类一样无害后,便不再关注。
而留在犹达斯身边听其解说的,便只有了喜好安静的织了。广场时不时吹拂过的一阵大风,将织墨色长发扬起又落下,轮回不止。
“在那边……就是圣马可教堂,织冕下刚刚下船时听到的钟声便是从圣马可教堂的钟楼中传出。整个威尼斯,都是以这个钟声为基准。”
顺着犹达斯所指之方向,一座用建筑雄伟、富丽堂皇这两个词语来形容的教堂无言伫立,久经风霜的沧桑感从其上面一砖一瓦散发。
如同魔法般奇妙,将拜占庭风格,哥特式风格,最终汇总于一个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中,这个使得圣马可教堂充满奇妙与梦幻。每年都有从世界各地赶赴威尼斯考察圣马可教堂的建筑师,历史学家,哲学家,他们无不对其惊叹。
“倒是一座复杂的建筑,称为艺术也不为过,宛如一个人一般。”
织的眼光十分毒辣,仅仅是扫视了几眼就能够察觉到了这座教堂大约经历的几个时期。看起来在教延神权与人权纷争之时,就是威尼斯也不见得能够幸免于战火。
文艺复兴的精华更容易催生思想启蒙,说不定在暗地里神权一派曾对此发起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破坏暗杀。
“宛如人一般复杂……,如此之多的学者对圣马可提出过自己的看法,却从未有人如此形容过。”
“那么我便是第一个咯。”
“这是圣马可的荣耀,织冕下。”
犹达斯似是感慨,原本是严肃的神情随着饶有兴趣的笑容变得温和了不少,有些人的脸型天生就会附带上一些情绪。而犹达斯就是那种,看起来比较温和的人。
可常年身居教延高层,不苟言笑已经让犹达斯这种温和几乎丧失,反而是不怒而威。可能只有在面对同一层次的人时,这样的温和才会显现出来。
织收敛起了眼中的情绪,虽然有墨镜的遮掩,可情绪这种东西可不是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出。更多是,从直觉上去触摸,特别是他们这样的超越了普通人类的人。
“这些鸽子……”
时不时有鸽子因为织和犹达斯的漫步而被驱赶至两边,可那副慵懒的神态不曾改变。要是有人猎杀这些鸽子的话,想必十分轻松吧。
“圣马可的游客平时还是非常多,小家伙们胆子挺大的。我也经常会到广场来看看,以防止这些小家伙们受到伤害。”
亲昵的称呼,这种人类与其他物种和谐相处的画面虽然在焚蒂冈境内虽然随处可见,可是如此融洽的画面在威尼斯也是极为少见呢。
蹲下身子伸出手,不用犹达斯主动很快就有一只鸽子蹦跶过来,将头凑到犹达斯的手心中,完全不顾及犹达斯可能对其的危害。
惬意的享受着犹达斯有规律的抚摸,这一副情景自然而熟练。
可以看出犹达斯所说并非谎言,鸽子这种飞禽警惕性其实是非常高,能够这样的融洽可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达到。
“可以冒昧询问一句,犹达斯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爱好呢,一般人应该不会有这样吧,能否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看着眼前的美好的画卷,突然间织嘴角的完美弧度翘起。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笑得非常开心,这样的开心让人不禁怀疑。
“织冕下,强大如此的你,可否领略到了生命的可贵。越是强大,所站立的高度越高,对于生命的漠视是如此的明显。”
并没有直接正面回答织的询问,犹达斯而是反问了织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在称呼织为冕下时,犹达斯言语中的敬意几乎为零。
“生命,用一条作为基本单位还是可以的吧。”
让人不寒而栗的回答,织直接残酷的揭露出了自己的看法。不过并不是是犹达斯所说,所站立的高度越高,看待着人命的态度也有了最直接的改变。而是织自己曾经理念使然,让她将人命如此看待。
这句话仿佛惊吓到了犹达斯手中的和平鸽,转瞬间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就飞离圣马可广场。
“我敬佩于您虽然力量强大,内心坚定,可我也是有着自己的理念。”
拍了拍浅白色色短袍上不存在的灰尘,犹达斯丝毫不畏惧于织骇人的武力,直视着织。每个强者都有自己的理念,这是不容他人践踏的东西!
“在与敌人的战斗中我曾身负重伤,濒临死亡。在被抢救回教延时,很多牧师都对我已经是束手无策,只能躺在床上慢慢等死。”
犹达斯曾经在与DEM社的作战中身陷重围,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去回忆的画面。一个人无助的在病床上等死,想要回应周围亲人的呼喊却无能为力。
织的眼色在提到病床时黯淡了不少,脑海中似乎有着什么零碎的画面闪过。好像曾经也有一个女孩,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呢。
“那个时候我的灵魂脱离了身体,我第一次用灵魂的视角去真正观察这个世界,我……被这个星球浩瀚的生命感动了。”
“我的苏醒被称为奇迹,我呼吸,我观察,我听到,这个世界赠送给我的一切。”
“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感觉,对于生命的热爱追崇深深刻进了我的灵魂中。从那以后,我就从骑士团一线退隐,再也没有参加过战斗。”
交谈间两人停下了脚步,再往前走就走出出口了。不知不觉间,两人漫无目的的散步又回到了起初的原点,这运气倒是有趣。
仰头打量着门口的两根高大的圆柱,在东侧的圆柱上挺立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铜狮,它就是威尼斯的城徽——飞狮。
这只飞狮栩栩如生,爪子微微抬起,好似下一刻就会扑出去一般。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狮子爪子下还有一本书。
“仅仅是因为被生命所感动就如此,你这不是热爱,更像是恐惧。恐惧死亡,恐惧有生命从眼前消逝吧。”
两人相对于圆柱十分渺小,稍不注意就可能会被忽略。可就是这样的渺小的人类,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这样高大的石柱,光是重量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能够在生产力不发达的过去,将其立在此地,也并非一件易事。
“如果因为恐惧而逃避,犹达斯,你所谓的理念倒不如拿去喂狗。”
不留情面的指责,可诧异的是犹达斯反倒因为织的指责轻放轻松了不少。伸手抓了抓后劲,仿佛没有听到织的这句话一般。
“不愧是两仪织冕下,言辞犀利,句句皆指向我的薄弱之处。确实,死过一次的人会逃避的死亡,可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隔着无框眼镜,犹达斯的眼神清澈明亮,没有半点撒谎的痕迹。他没有撒谎,他确实不畏惧死亡。
“犹达斯你喜欢海鸥还是鸽子?”
措不及防的一句话刺了进来,又快又狠,突兀地插在两人在正常的对话中。犹达斯的瞳孔不自然的缩小了一些,一脸诧异的看向织。
“织冕下……?”
“海鸥和鸽子,同样是生命,你喜欢哪个更多一点。”
“……非要选择的话,我还是比较喜欢鸽子,毕竟天天和这些小家伙在一起,熟悉了吧。”
“这样啊……”
犹达斯的动作在织的注视下有点僵硬,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往上推了推眼镜。似乎对于织的突然提问不是很喜欢,抵触心理十足。
毕竟也是身处于教延高层面,要突然间受到你一个外人审问犯人一样的盘问,自然是难以接受的。织这样的做法可以说是在严重冒犯犹达斯的尊严,犹达斯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一段无言的漫步,气氛变得奇怪了起来,虽然表面上两人似乎没有变化,可是刚才一连串对话的背后蕴含的深意才是变化的源头。
“你有过忏悔的时刻么,织冕下。”
踌躇了一番,犹达斯小心翼翼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士道的身影突然间闯进了织的视野,与大家的欢笑声远远传到了织耳中。
“或许有……,也许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