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那个就是老道洞?”我小声问。
“应该不是,好像是个军事基地,我听你大爷说过,他以前来过这里。”爸爸带着我走进洞口,也许是我们运气太好了,在我们刚进入洞口时,雨就忽然大了起来,大雨冲刷着地面,很快地面上就满是混浊的泥浆。
我身上穿的是妈妈买的速干衣,下面的短裤也没怎么湿,只是头发上挂着许多水珠,我晃了晃脑袋,又用手扫了几下。
“这里面好像有蝙蝠。”爸爸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里面。
“你说什么?”外面的雨声很大,我忙着重新扎头发,没有听清他的话。
“进里面看看?”我问,有人在身边,黑暗的恐惧倒也缓解了不少,更何况我现在对眼前这座军事基地充满了好奇。
“我刚才好像看到里面有蝙蝠,我做个火把。”他把生长在缝隙里的小草捆在木棍上,然后试着用打火机点燃,不过由于被雨淋湿了无法点燃,他只好放弃,让我也点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并也拿着他的手机,然后他举起了木棍。
他说这种地方一般都会有许多蝙蝠,这些蝙蝠一听到人的动静就会飞过去,平常都是用火把吓跑它们,不过现在既然点不着,就只能用棍子把它们打下来。
洞中很安静,不过我还是听到洞顶偶尔有翅膀扑腾的身影以及一闪而过的小小白色光点,四周的门有的开着,有些则上了锁,在手电筒的微光下,我看到上面的牌子写着“作战室”几个字,可以看到里面乱七八糟的地面和蒙了灰的桌子。
“爸爸,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去庙里啊,不会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说吧。”
“怎么会,我不让你进去,是因为庙太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塌下来,而且那种地方常常会有蛇或者蝎子之类的动物在里面筑窝,里面草还高,容易出危险,因为躲雨被砸了或者被咬太犯不上了。”爸爸心平气和地解释,他刚刚并不是真的生气了,只是在担心我的安全。
忽然,我看到前面睁开了无数双明亮的小眼睛,以及一阵剧烈地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和叽叽喳喳的叫声,爸爸举起棒子。
“小心点,跟紧我!”
我立刻牢牢抓住他的腰部,无数受惊的蝙蝠在我们身边飞过,只见他大幅度地挥舞着手中的木棍,不时听到蝙蝠被拍中后落在地面的声音。
过了许久,满天乱飞的蝙蝠群才得以停息,我们靠在墙上。
“好玩吧。”爸爸笑着说。
空旷的地下基地里,他的声音形成了回音,在四周不停回荡。
“嗯,还行,就是太吓人了,咱俩还是找个地方出去吧。”我身心俱疲,哪怕爸爸在身边,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停留过久,走得太深已经听不到雨声,不过依旧走了半个小时,外面的雨也该停了。
不过,出去前,我有个难以启齿的紧急需求。
“爸爸,我……嗯……我想上厕所…嘿嘿。”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去那边吧,没事我不看你。”爸爸悠闲地点起根烟,他用嘴指了指前面的一小块空地。
“不是……我怕黑你也知道,那个…你先陪我过去,然后你再回来呗?”
“都多大人了,还怕黑。”
不过他还是陪着我一同过去。
“带纸了吗?”走了之后他还不忘远远地问一句。
我只能看到他烟头的火光和他手中手机发出的光线。
“带了。”我大声回答,产生了一连串回声,在黑暗中听起来分外瘆人。
我草草地解决了内急,正打算感紧回到爸爸身边时,却发现在墙壁上,被人用白色的笔划了个大大的叉号,而那一块墙壁似乎与周围的颜色和质感都有所不同。
我的好奇心再次涌了上来,希望一探究竟,不过,黑暗的恐惧终于战胜了好奇,我只是用自己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就匆匆跑了回去。
爸爸看样子找到了一个岔路,原路上蝙蝠太多了,我们就打算试一试,看看这边能不能出去。
“爸爸你知道吗?那边的墙上有一个叉,墙似乎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我给他看我拍下来的照片。
“你看没看过那个电视剧,里面也有这种地下的军事基地,而那个基地就通往一座古墓,和你看到的一模一样。”爸爸故作神秘地说。
“我又不怕古墓和死人,我只怕黑和虫子,你这招吓不到我。”我熄灭了屏幕,用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
“可是古墓里有尸鳖啊。”爸爸见我没被吓到,还不死心。
“你记串了,那是盗墓笔记,军事基地的那个是鬼吹灯。”我有些无语。
“对啊,那鬼吹灯里面是什么来着?”
“你天天晚上听你问我啊?”
“我一般都听不完,听一半就睡着了。”
我们边走边聊,很快就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铁皮包裹的门框,而一出门,眼前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大有“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意境,但并没有什么“良田美池桑竹之属”,还是洞窟,只不过更高、更大一点,左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右边居然能看到透着亮光的洞口。
看到洞口,自然令人兴奋,我立即拉着爸爸往洞口的方向走去,只是,这洞口看着不远,但实际走起来却累的要命,我觉得脚都已经被磨出水泡了,每迈出一步,脚跟和脚掌都隐隐作痛。
而爸爸则四处张望,在快到洞口时面露喜色。
“没错了,这就是老道洞。”爸爸认出了我们所处的位置,“原来这里面有土匪,后来解放战争和抗日时,八路军就驻扎在这一片,刚才那个应该就是那时候八路军建造的军事基地了,”他回头看了看,“原来你大爷说的军事基地就在洞里面啊,以前没进到那么深的地方过。”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谁没事去那里面啊。”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带着雨后那种特有的略带腥味的气息,我们看到望不到边的郁郁葱葱的果树,小路边还有村民摆放的干材、秸秆和水桶。
我们沿着路下山,而这一次,仅仅用了半小时,就会到了分叉口,手机也恢复了信号,而我一看,至少有五六个未接电话,有一个是我表弟打来的,剩下的全来自我那在单位闲的无聊的老妈。
看我爸的表情,看来我妈也没少给他打电话。
于是,我们给她回了电话,电话中,她把我俩一顿臭骂,然而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的言外之意则是:你俩行啊,出去玩都不喊我一声!
“洋洋,你妈好像因为咱俩没带她生气了,她让咱俩晚上请她吃烧烤。”
“就好像带她她能爬上那个墙似的……”我随口说。
我拿手机屏幕当做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我发现我的脸色很差,应该是这一路上累的。
我又看到了那群花臂大汉,他们还坐在那里,只不过,他们好像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忽然脸色大变,其中一位抽烟的人甚至没注意到烟头已经烧到了手指,烫的他哇哇大叫,口中念叨着粗鲁的脏话。
我无心理那些人,只觉得浑身酸痛,没有一点力气,上了大黑,我就靠在副驾驶的椅子上沉沉地睡去。
我睡得不太好,临睡前,我好像看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也跟着我们从村子里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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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长本事了啊,出去玩都不叫上我,你要是说了,我不直接蹦哒出来了?”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后车门打开时的冷风惊醒,我揉了揉眼睛,看到妈妈已经上了车,而大黑就停在她们单位的厂门口。
没错,就是太姥爷在当年夺的那个厂,现在叫锌厂。
“带你你也也嫌累爬不了山。”我吐槽道,头有些晕乎乎的,不太舒服,应该是淋了雨,本来就有的感冒又重了。
“对了,我听说咱家楼下新开的烧烤店挺好吃的,今晚请我吃呗。”妈妈兴高采烈地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纯种吃货,对一切有关吃的方面都有着莫名其妙的执着。
“你问洋洋吧,她好像不太舒服。”在前面开车的爸爸说。
“啊?我没事。”
虽说不舒服,但不妨碍吃。
“好耶!走喽!”
我妈就是这样,总是充满活力,有时就像个小女孩一样,所以我常常用“可爱”来形容她,她也不介意。
后来,我们就真的去吃了烧烤,其实我和妈妈虽然兴致很高,但实际上我俩都吃不了几口,点的东西几乎都进到爸爸的肚子里,他一边吃还一边指指点点,说我俩不会吃。
好久没吃这么多了,我有些撑,于是走出烧烤店,揉着肚子在夜色中散步,忘了说了,这种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人的夜晚我还是不怕的。
烧烤店在室外也摆了好几张桌子,不过由于阴天,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一张桌子边围了一群人,有男人,也有女人,而我惊讶地注意到,虽然不是同一伙人,但他们的胳膊上……居然都纹着和我之前在村子里看到那群人的完全相同的纹身。
他们互相敬酒,大声嚷嚷。
我……该不会是因为之前多看了那群人一眼,就被某个黑社会盯上了吧。
“喂?妈妈,我肚子不舒服,先上楼了。”我悄悄拨通了电话。
“哦,还不舒服呢?”
“嗯,可能是今天着凉了吧。”
“带钥匙了吗?”
“带了。”
我挂断了电话,然后连忙转进小区,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连清洁工看我的颜色都不对劲。
我匆忙地通过了压抑的楼道,回到家中点亮了客厅的灯。
头好晕,脚踝被白毛刮过的地方也肿了个红包,肚子疼得厉害,身上也说不好是冷还是热,不想回房间,但我躺在沙发上却迟迟难以入睡,而且楼下那群人还在大吵大闹,因为就在我家楼下,所以在家里也能听得十分清楚。
忽然之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魇之中。
黑,一望无际的黑。
梦中的我似乎还记得我是谁。
我叫张雨洋,是一名大二女生,今天和爸爸出去玩,现在因为感冒不舒服所以在沙发上睡着了,所以我是在做梦。
吟唱完毕。
我的意识格外的清醒,与以往的梦不同。我现在正站在一条漆黑幽深的隧道中,无论那一边都看不到尽头,隧道的墙壁好像是由一团团五彩斑斓的黑色流体构成,飘忽不定,没有光源却能变幻出七彩的绚丽光芒,可这光却无法照亮哪怕一分一毫,也就导致了它黑色的主色调。
这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吗?
我站在其中,显得格外渺小,茫茫世界中,只有我一人的孤独感油然而生,黑色所带来的恐惧,周围流体所带来的压抑感,令我哪怕知道这只是梦境,却也值得紧张地屏住呼吸。
这时我才发现,我……现在似乎跟本没有呼吸,胸口如同死人般平静,没有起伏。
我跌坐在地上,想大声求救,可是黑暗之中,又有谁能来救我?
绝望。
脚下一空,我猛地坠入了由流体构成的深渊,它们通过口鼻和毛孔,疯狂地侵入了无力反抗的我的体内……
过了……多久呢?
我没有时间的概念,似乎身体已经与环境融为一体。
好像有什么声音,滴~滴~滴~的响,像是电视剧中常常出现的医院里急诊室的声音。
很快,那种滴滴声汇成一声,我好像听到人类的说话声。
救救我!
我无声地呐喊,却连气泡都吐不出来。
“患者心肺功能完全停止,目前可判定为脑死亡,先去通知家属。”
好像谁死了?但是与我何干?
这时,似乎有一股巨力将我拖起,我立刻被托离这片深渊,破水而出。
有什么东西盖在我的身上,我的眼睛是睁开的,只是眼珠很僵硬,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的房间,几名护士围在我的身边,我的视野中还残留着黑色的污渍,让外面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猛吸一口气,却引得全身一阵痉挛。
身体很沉,一种说不好的感觉,有东西从膀胱里淌了出来。
“患者肌肉松弛,瞳孔散大呈针尖装,出现失禁现象,宣布死亡。”无情的声音在我脑中回响,让我一时有些不知所以。
什么?我死了?死了的人是我?
可我还在这里啊!我还活着!不要放弃治疗啊!我还能抢救!
救救我……
我渴望让医生注意到我还活着,可是似乎什么用都没有。
求求你们……救救我!
我想活着……我还不想死!
一张白色的布铺在我的身上遮住了视野。
不要啊……
救命啊……医院杀人了!
我被推了出来,我听到妈妈的抽泣和爸爸的叹息。
抱歉……女儿也想起来,但动不了啊……这次可能……永别了。
过往的记忆走马灯般浮现在脑海,刚上小学的时候太矮够不到桌子,要站在椅子上才能和别人一样上课;2年级时因为长期不完成作业,被老师在家长会上通报批评,妈妈回家后更是差点没打我;三年级时……
等会!停停停停停!正当它播放到我初中时不小心用钠把学校厕所炸了的时候,我连忙给走马灯摁下了暂停键。
我刚才似乎感觉身体软了一些,我试着动动手指。
令我兴奋的是,虽然幅度很小,但还是动了一下的。
于是,我调动全身力量,奋力坐起,我要像世人证明我还活着!
这叫做“垂死病中惊坐起,姐就是医学奇迹!”
咳咳,刚复活,诗不咋押韵,见笑了。
我挣脱身上的白床单,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睁着两双闭不上的死人眼呆泄地看着走廊里被吓得人仰马翻的众人,离我最近的小护士直接被我吓晕过去了。
………
这气氛,好像有些微妙,臀部由于刚才失禁了,所以有些难受,我抬起软绵绵的双手。
只见上面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而其余的部分苍白而又冰冷,完全没有一点活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