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理科生啊!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学姐理直气壮地回驳,继续对我碎碎念起来,原来她的胜负欲这么强的吗?
我们之后又参加了田径社的趣味接力跑,见证了学姐高超的运动天赋(障碍跑五十米后上气不接下气),以及在书法社,目睹了我对宣纸行凶的全过程(用墨太多,用力太大,直接弄破了三张纸,旁边的社员脸都要黑了)。时间终于来到十七点多,太阳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来。
“他们两个现在应该已经见面了吧?”虽然松姐到现在都没发信息过来……
和学姐并肩坐在三楼天台的长椅上,我们一边品尝着热气腾腾的炒年糕,一边观察着楼上来往的人群,和渐渐西沉的太阳。
夕阳缓缓落下,余晖之中的人们已开始渐渐从西外离开。虽然校庆说是一整天,但到晚上基本上就是各自收拾东西了,大概最迟到十九点左右,西外又会回归寂静无人的样子吧。
“放心啦,他们两个已经见到了哦!实不久前发过来信息说了。他们两个现在已经离开学生会室,大概在到处闲逛吧。听说在那里松学姐还大哭了一场呢……不过具体实说自己也没看到,大概是要给他们留些二人空间吧。”
俯瞰着天台下的风景,学姐悠闲地摇晃着双腿对我说。往嘴里送了最后一块年糕之后,她朝我转过头:
“岚……其实我有个很严肃的问题想问你。”
见气氛急转直下,我望着学姐板着的脸,呆滞了几秒。大概我还沉浸在校庆的氛围里吧……半晌,我才答到:
“呃……怎么了吗?”
“岚你是不是有……算了,当我没说。”可话讲到一半,学姐突然打住,朝我摆摆手,而脸上则浮现出一个落寞的笑颜。
“话讲到一半很吊人胃口欸……”我也只能尴尬地赔笑,想以此缓和气氛。
“哈哈,抱歉啦。”学姐刻意移开了目光,别扭地转换话题,“你说……松学姐他们能做到吗?破镜重圆……之类的。”
“一定可以的。”自信而笃定,没有任何迟疑,我用力地点点头,“在我眼里,他们能够再次重逢已经是个再好不过的结局了。这不是意味着他们两个都向前看了吗?不管迈向何方,不管选择了什么样的未来。我……都能理解,只要不要再次停滞不前就行了。
况且……在心中藏了七年的答案,是不可能会出错的吧。”
被回忆牵绊的人是最为痛苦的。不知道为何,我突然在记忆深处挖出这一句话。
我坚信着人有一半的时间都活在妄想之中,而妄想是基于回忆之上、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世界。可如果是留有遗憾的回忆……就连妄想也会变得痛苦。
所以,至少现在而言……至少他们在今后的妄想之中也能收获些许幸福吧。
可这样看来我还是……
“太乐观了。”学姐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是太乐观了,岚。
很多事情……是不管做些什么都无法挽回的。已经断掉的羁绊,就像产生裂痕的玻璃,走向破碎的结局。七年了……他们也都变了啊。”
“是学姐你太悲观了啦。”看向西沉的落日,与天际的另一边升起的圆月,我否定了学姐的回驳,“断掉的线是可以接起来的。他们……一定能跨过去的。更何况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做点小孩子做不到的事不也很正常吗?”
松姐经常跟我说这种话哦。我对学姐笑了笑。她也对我回以苦笑,摇摇头:
“但愿如此吧。”
“别这么没底气啊,开心点啦!”
“之前还老是喜欢自暴自弃地人是谁来着?”
我们二人相视而笑。
就这样,我们并肩坐在这张吱吱作响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从家长里短聊到家国大事。我也算是重新了解了下羽学姐这个人吧。
她哥哥的死亡,导致她的家庭分崩离析。虽然父亲有着不菲的收入,也尽可能地去担当父亲的责任,她也过上了不错的生活。可她……好像并不快乐。
“从凌走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学姐站起身,倚靠在天台的栏杆上面对我,“母亲和父亲甚至都没有吵架,也没有找任何理由,就毫无征兆地离婚了。跟了父亲之后,虽然他还是时不时地关心我,但更多的时间还是在没日没夜的工作里度过。在公司的职位是不断上升,但面容却是越来越消瘦,头发也差不多全白了。明明是还不到半百的人啊……
我们对凌……都是只字未提。可他早就在我们每个人心中都刻下永远无法抹去的痕迹,让很多事……都随之变化对了,还有睿。”
“睿学姐?”这个突然牵扯进来的名字让我吓了一跳。
“啊,这个还不能说的……”学姐就像个不小心透露了秘密的孩子一般,惊慌失措地捂住嘴,“不过岚你大概迟早也会知道的啦,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吧。”我点点头,这时学姐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接起电话,简单地说了几句后就将其挂断,对我宣布:
“松学姐她们已经到广场了,睿说会在三分钟后点燃烟花。”
于是我立马走到学姐身边,和她一起朝楼下望去。
四楼的高度虽然看不太清,但那及肩乌黑的长发……是松姐没错。她们正坐在广场边的一张长椅上,以及……
虽然很模糊,但我可以确定,他们的手是牵着的。
“看到了吗?”学姐似乎也注意到了,用手肘戳戳我,我呆呆地点点头。
心中最沉重的担子放下了,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至今为止好像只在初中的升学考试里体验过。
“成功了呢,如你所料啊。”学姐看向我,展露了欣慰的笑颜。不过我并没有回应,只是等待着……
远处的轰鸣声响起。
(二)
雪白的瓷杯摆在吧台上,里面盛着冒热气的黑咖啡。坐在高脚凳上的我漫不经心地拿着茶匙搅拌这浓稠而热烈的液体,透过一缕缕白烟,望向前方,思绪也同它们飘向到不知何方。
而他就站在吧台后面,用一个小巧的机器磨咖啡豆。低着头,一言不发。
时间随之流逝。
店里其他的学生都撤出去了,就连门外的牌子都挂上了“歇业”,学生会室只剩下我们二人……不得不说,他们还真给我这种人面子。为我这个人做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还是苦着一张脸啊?又在自暴自弃吗?”
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我将视线上移。可他似乎并未看向我,还是自顾自摆弄机器,
……嘴角边多了抹温柔的笑。
“我听岚他们说,你现在老是摆着一副自我颓废的模样哦。”
“这样吗?最近好久都没跟他好好聊聊了,看来得找个时间修理一下这个小子。”我苦笑了下,将茶匙放下。
“这就是你的不称职咯,好歹你也算他临时监护人啊,会长同学。”
“我可是帮他烧饭做菜,还垫着生活费,甚至还帮他晾被子哦。你有见过这么负责的监护人吗,负责老师?”
说罢,我们相视而笑。
“就跟谈论自己的孩子一样呐……”他终于抬起头,用双手撑在吧台上,对我说到。
“可我只比他大七岁而已欸……有时候还真的觉得自己操心过度了。”我朝他摆摆手,“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当咖啡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