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孩竟是不顾非议的独自走上台来，李玄风也是好心的让出了讲台的一侧，让女孩就站定在他的身旁。
其实她本就是新生代表，完全可以等自己演讲完邀请她上台的。
仅仅是为了和自己讨论一个问题的答案，就要这么头铁的冲上前来。
确实是冲动了些，不过也确实很有意思。
李玄风淡然一笑。离近了些看，女孩清婉秀丽的面容确实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虽然穿着很是简单但举止投足间的文静与优雅足够让这份简单变成简约的独特美感。
她的嘴角边隐约有着一丝得意。但很好的，却又被她眉宇间温存着的灵秀与恬淡掩饰了。
钟灵毓秀，绝世倾城。也就是如此了。
走上台后，女孩不自觉地攥紧了拳，悄悄地也是深吸了口气。
她微微地向着讲台前欠身致意后。她又习惯性地捋了捋自己头顶翘起的一缕呆毛。
这才安心开口道：“大家好，我是一年级的新生代表林墨攸。”
“很抱歉，刚才我一时冲动，自顾自的就跑上台了。”
“这里我先要向大家道歉。”
说着，她又再次欠身，很诚恳地弯下了腰向台下致歉。
流觞学院是苍玄古国最优秀的神砚学院，招收的自然也是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神砚使。
来自四大藩镇华横溢心高气傲之辈不乏少数。
先前女孩的目中无人，擅自走上演讲台的行为，其实已经惹恼了不少人。
她虽已经是这人中龙凤，但学生们未必也都服她。
毕竟大部分人的心中都还有一个争强好胜的种子。就算是信服那也只是一时罢了。
只要有可能，就总要是有着超越他人的那股心气儿在。
而林墨攸也清楚，她自己刚才的行为实际上也是对于别人的一种轻视和不尊重，有些过于狂傲了。
所以她晓得，她必须道歉。
况且，一个人无论再优秀，也不该目中无人，这点道理她还无需旁人点拨。
一旁冷眼旁观的李玄风，见到女孩如此举动后，也是点了点头。
是该这样，这是新生宣讲，不是你林墨攸一个人的舞台，给你机会上台演讲，是大家对你的认可。
但你若恃才傲物，藐视他人，那就是自降身份了。
台下的学生见林墨攸道歉还算有点诚意，也就懒得和她深究。
他们也看的出来，其实林墨攸不是真的无视他们，不守规矩，我行我素。
她只是对于先前李玄风的演讲思考的太深入了，如此，才有了这番不请自来的情景。
他们在听了李玄风的那番话后，又何尝不也是心生迷茫呢。
执着于追求理想的精灵，却不得不因现实而折断自己的双翼做出妥协。
是该为了理想抛弃一切，还是因现实的牵绊学会主动放手。
这从来也都是他们每个人一直在思考，也一直都在迷茫的问题。
可李玄风到最后也没能给他们一个解释，故事以精灵带着羽毛重新踏上旅途为结局。
这就好像是一个从头到尾都迷茫着的故事，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其实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林墨攸帮他们问出来了，虽然他们讨厌林墨攸的这种方式，但实际上却也并不反对林墨攸的这种行为。
也许，就算她不问，他们当中也会有别人站出来质疑李玄风的故事。
所以当林墨攸立即承认错误后，他们也就不愿再计较了。
“那好，林墨攸同学，开始你的演讲吧。”见到局势也缓和下来了。
李玄风也松了口气，刚想趁机快溜，逃离是非之地。却不料女孩温婉的声音再次叫住了他。
“老师，如果我是那只精灵，您觉得我会选择折断双翼吗？”
她笑着，朝着李玄风走近了一步。水蓝色的眸子直视着他，似乎就是不想让他逃离那般。
要把他困在自己的眸子里才好。
如果你是那只精灵吗... ...
呵呵。
想到这里，李玄风也是不禁笑了笑。
这些学生想的倒还挺多的，只可惜在李玄风看来就算是林墨攸也终究是个学生，说到底也只是个出色的精灵罢了。
但终究还是个精灵。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说道：“每个人在面临现实的压迫时，多少都会做出妥协。”
“很多时候你的妥协，反而成就了自己，毕竟你除了你自己之外还有很多其它需要守护的东西。”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在我看来你也会选择折断双翼。”
“因为你，很有智慧。”
李玄风如此平淡地说着，全然不在乎这些话会打击女孩。
因为在他看来，他的话没问题。没有经历的人是不会知晓其中的那些辛酸。
也不会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迷茫。
就如同现在含苞待放的女孩一般，她很美，也很有天赋，也肯定很努力。
所以她才有了如今能站在这里同自己争论的资格。
但那又如何呢，在李玄风看来她也不过是一只羽翼稍微健全一些的精灵罢了。
面对真正的风雨，就算是她也还是要陷入两难的抉择。
然而女孩接下来不卑不亢的发言却是彻底刷新了李玄风对她的认知。
她定了定神，直视着李玄风最终一字一句道：“老师，精灵折翼是因为精灵自身的脆弱。”
“假如她拥有魔女那般的实力，自然就不会害怕唱完歌后家乡被人类觊觎。”
“她可以杀的人类片甲不留，让他们再也不敢踏上精灵的土地。”
“错的从来就不是精灵不顾一切的去追逐崇高的理想，错的一直都是贪婪的人类和不公的世界。”
“假如精灵能拥有和其对抗的力量，悲剧顺理成章的也就能成功改写。”
“精灵不需要魔女赠予的羽毛，也不需要预知未来的幻境。”
“她真正需要的，是遵循她的本心，找到问题的本质和解决的途径。”
她的声音并非十分铿锵有力。但却如涓涓细流般能流入人心底，让人心中那片最宁静的湖泊泛起波澜。
台下，很多学生动容了，没错，女孩所说的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答案。
他们千辛万苦的修炼考上流觞学院，是为了让自己首鼠两端，陷入迷茫吗？
当然不是！
他们为的不就是让自己的羽翼更加丰满吗，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像精灵那样飞上高空一展歌喉吗。
凭什么，他们的理想就要为前辈们口中的无边黑暗和骨感现实而低头。
凭什么，就因旁人的威胁，他们就要折断自己的羽翼来委曲求全。
你阻挠我，我就打败你！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顾虑，变强不就是了！
我来到这里，从来就为的不是迷茫，为的不就是超越曾经的那个还不健全的自己吗？
没有力量就去追求力量，遇到坎坷，就翻越坎坷。
凭什么，我就要向那该死的现实低头，我要改变的不正是这个世界吗！
“对啊！林同学说的好，我们神砚使，之所叫神砚使，就是要书写世界，改变世界！”
“我们怎么可能就安于现状，畏缩不前了呢！”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可能妥协！”
“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追求那些曾经不敢追求的东西，如果选择放下，我就没有必要来这里！”
听着台下浪潮一般的呼喊声，李玄风，终于是开心的笑了。
是的，这才是他真正想要听到的声音。
只不过他只是在心里笑着，脸上依旧还是那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的模样。
这一下就让他成为了学生们心中口诛笔伐的对象。
但还不待学生们开口，他们的代表就抢先一步放出了狠话。
“李老师，我知道你或许并不认同我们的观点。”
“无妨，就让我们以剑论道。”
“您看如何？”
以剑论道？要打架？不是，这都哪跟哪啊！
咱们不是在搁这讨论人生哲学呢吗？好端端的小姑娘怎么就说不过，还就想上手了呢。
李玄风错愕，台下的学生们也有些蒙了虽然他们也倒是能理解林墨攸的心情但也认为以剑论道这样的举动确实有失妥当。
反观主席台上的领导却是有几个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阴险笑容。
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所以才把李玄风扔了上去，决定让他当这个主讲人。
林墨攸，新生宣讲代表，新生考核第二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但实际上她是新生当中唯一一个在实战考核中就击败了主考官的新生，这一点知道的人却并不多,至于她的身世知道的人那就更少了。
老油条们早就知晓一切，所以他们明白这一届新生宣讲根本就是个大坑。谁上去谁倒霉。
尤其是当他们在得知这个女孩被校长钦定为新生代表后，就连演讲稿都没敢给她写。
他们太了解这个小姑娘的性子了，你要是敢给她写讲稿，她估计还得找个理由顺便把后面写稿的嘉宾也一块揍了。
文静是挺文静的，但打起架来，可就另一番优雅了。
望着女孩那纯洁善良的笑容，盯着她那灵动水润的双眸，不知为何，李玄风突然有了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仔细看去女孩的美，并非是那种惊为天人的，而是如青竹落水镜，重峦隐现雾霭那般幽静深沉。
本是繁华队里身，却效幽者不自清，须知傲雪凌霜质,不见锦花笑枝头。
确实是佳人。
但她为什么要挑战我啊，就因为咱们对于一个故事的文学解读不一样吗！
怎么能这样啊！书读了是给自己的，怎么能强迫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啊。
李玄风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工作的第一个年头就是要挨学生一顿暴揍，怎么想也是憋屈啊。
他看的出来，林墨攸自然是很有实力的神砚使，以他神砚只有水纹境的修为未必是对手。
所以，迎战还是不迎战呢，迎战好像胜算不大的样子，不迎战吧，好像又太丢脸了。
李玄风看着正朝他笑的温婉的少女，突然有点窒息。
他的一世英名啊，居然就要这么毁在一个女学生身上了。
他无法接受！
不过现实并没有给李玄风太多反应的时间，台下的学生们很快就都从震惊中回复了过来。分分换上了偷税的眼神。
更是也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边搁那暗自咋舌，唉声叹气，还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呼喝着。
“老师，上啊。”
“妹子，揍他！”
“老师？”新生代表逼近了一步。
李玄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稍稍摆了摆手。而后展露出一抹轻松写意却又不失尴尬的微笑，试图蒙混过关。
然而对面的女孩却是已一个虚握长剑的姿势表达了她的态度。
并且同样礼貌地回以了李玄风一个淡然的微笑。
她用剑指我，她心里有我！
“可恶啊，为什么不是我，女神揍他！”
感受到了台下们一部分学生们逐渐失控的情绪，李玄风终于是收起了笑容。
场面已经有些失控了，而他作为一个老师维护秩序是他的本职工作。
他必须做点什么了。
权衡了一下利弊之后，他还是认真地朝着新生代表同学平静地问出了最后一句话：“你确定要挑战我？”
“嗯，以剑论道。”女孩肯定的点了点头，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大给人一种她已经是个熟练工的错觉。
“那好，我不用神砚，如果你能攻击到我，就算你赢。”李玄风想了想最终还是提出了决斗的规则。
他这一句话，确实有够装叉，把台下所有的学生都震撼到了。
就连一直都成竹在胸的林墨攸也是露出了些许惊愕的神情。
如果李玄风把不用神砚这几个字去掉，他们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毕竟这里是神砚使的最高学府，老师深藏不露有些实力也算是件很正常的事吧。
但神砚使不用神砚，不同于常年用斗气淬炼肉身的武者，或是掌控玄奥魔法的魔法师，失去了神砚的辅助，神砚使便没有了调动世界之墨的手段，近乎与常人无异。
“老师我还是希望您能拿出全力。”
“没事，放马过来吧。”
看着眼前已经被他有些忽悠的游移不定的女孩，李玄风这一次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别紧张。”
“好，既然老师有自信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女孩也很豁达，因为她感受到了李玄风语气中的那份压抑着的自信。
下一瞬水蓝色的世界之墨便从她右手的掌心开始汇聚，于此同时她右耳上挂着的一枚宝珠耳坠也闪烁起了黯淡的光芒。
青蓝色通透的雕文水剑从虚无中由蓝色的墨滴凝现。
女孩右手持剑侧横于胸前，摆开了架势却并没有着急进攻。
她在等李玄风的反应，同时也想探探的李玄风的虚实。
可李玄风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有闲心点评起了女孩的神砚。
“神砚榜第三名，灵砚织心，以前只是听说过，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说实话我没想到，作为神品灵砚，它的第一层拟态居然是剑，看来林墨攸同学对自己的武学很有信心啊。”
李玄风点评的同时，手中的功夫也没停下来，同样的一柄银白色的长剑也在他的手中开始凝聚。
只是看到那白色的光辉，会场中所有的学生不禁都愣了一下。
陌生，这是他们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因为那白色的光辉并不是世界之墨的力量。
他们都是神砚使对于世界之墨的力量熟悉的可以算是像吃饭喝水那般了。
可眼前李玄风所使用的力量相比世界之墨截然不同，它更为暴躁和炽烈，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锐利。
“是斗气！”当第一个学生失声喊出这个词时，所有人心中的震撼都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是的，眼前这个先前还在给他们灌毒鸡汤的男人，居然会使用斗气。
要知道斗气可不是他们苍玄古国的主修方式，那是隔壁敌国绿宝石联盟的看家本领。
身在苍玄，却修斗气，这着实有够离经叛道的。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李玄风身上更多的问题。
他的白发。是的，在苍玄古国大多是以黑发为主的。
白发极为少见。
但如果他是修斗气的话... ...恐怕就能说的通了。
感受着那银白色长剑上传来的恐怖波动，所有人都默然了。
斗气，魔法，神砚，这三种力量一直是黄金之页内修炼方式的主要三种方式。
平心而论的话每一种其实都有其优势和缺点，综合起来不相上下。
其中神砚最为中庸，力量与灵活程度都相较于其他两者各有胜负。
其优势在于平和，可以不通过转化直接调动世界之墨的本源力量，对修行者的灵魂没有损耗。
但缺点也同样明显，由于需要借助神砚这样的媒介，太过依靠外物，自身的能力反而就没办法得到锻炼了。
而斗气则不同了，斗气是斗气武者通过燃烧灵魂强行转化世界之墨的一种产物。
这种转化而来的特殊世界之墨也就是斗气，它的力量相比纯粹世界之墨更为凝练，自然也就威力更强。
但它也更加难以掌控，运用的手段也较为匮乏，能将其凝练成武器的模样，或者附着在武器上大概就是斗气武者所能运用的极限手段了。
斗气真正的优势不光在于斗气本身的霸道，更在于修炼斗气时对肉体的锤炼，虽然修炼斗气会损耗阳寿，但斗气武者身体的强度却远超神砚使和魔法师。
所以在很多时候，斗气武者即便是不动用斗气，一样是能够凭借强悍的肉体轻松获得优势。
而魔法则相对繁复，以运用手段的灵活见长。斗气一样，魔法师也需要燃烧灵魂来改造世界之墨，从而获得供给自身驱使的魔法元素。
它的缺点则是转化比率太低，相比斗气的十比十二，十份世界之墨转化成魔法就只能转化成九份了。
不过相应的对于灵魂和生命力的透支魔法则比斗气温和一些，而且运用的手段也更加灵活多变，魔导科技也是得益于此才应运而生，广泛的改变了整个页面内生灵们的生活条件。
它与其像是一种修炼，则更像是一种研究。
纵观整个黄金之页，修行神砚的人遍布全页面，其中以苍玄古国最为盛行，而修习魔法和斗气的人则主要集中在西方的神叶大陆和北方的海纳尔合众国。
斗气并不罕见，但在苍玄古国，确实是一道风景。
“这种级别的斗气力量，和神武境的人给我感觉很像... ...”
“天心境，水纹境，无我境，神武境... ...那岂不是说他斗气的力量至少也要在圣阶左右啊！”
惊讶，诧异，不可置信。
台下的学生们纷纷议论着，再重新看向李玄风时，不知不觉间眼神中已然平添了几分敬畏和折服。
是的，李玄风虽是有着一头白发，可看起来也并不比他们大几岁。
就是这样的一个同龄人，修为却早已然拉开了他们好几个档次。
可当他们再看到李玄风的那头白发时，学生们的心情却又是变的复杂无比了。
“真是个疯子啊。”最终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台下的学生才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斗气对神砚，这样的战斗在古国中真的很少见，不出国门的话兴许是一辈子也很难见到一次。
“林墨攸同学对吧。”
李玄风抬起了手中的斗气剑轻描淡写地指向了面前的女孩淡笑道：“现在，我们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