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朝早,艾利就被黛给吵醒,惺忪的双眼糊糊的望着家中的天花,以及在视线一角的黛。
「怎么了?」
「我们出去玩吧!」
「这么早?」他缓缓的半坐起身,忽然感觉到喉咙有一股怪异感,皱着眉头摸了摸。
「我想去月光湖。」
「啊?」黛的话让艾利一瞬间忘记了方才的状态。
「陪我去吧。」
艾利看了一眼窗外,夜幕才刚染上点鱼肚白。
「......不是吧。」
德鲁村的附近,存在着这样的一片湖,湖无论是在日夜,都会呈现出仿如月光般的颜色,往湖底中一瞄,能看见某样明显是『发光体』的东西深陷于湖底。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清楚这湖是何物,几十年来都是如此。
在湖的百步距离之外,经已能见湖光的照耀,就像把空气也布上同样的色彩。从此望到湖另一边的尽头,会发现湖的大小相当大,就算伸直了手看去,也需要好几个手掌才能复盖住。
拨走烦人的枝叶,艾利厌烦的跟着黛的身影。
「我说啊,怎么去这么远的地方啊?」
「不要这么小气嘛,我昨天生日,今天就陪陪我啊。」
艾利不快的搓了搓鼻子,说:「但是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有一点事情,想跟你说。」
「啊?」
正在艾利疑问之时,他们经已到达湖边,静如止水的湖面,近看透着萤光蓝。
「无论来这里多少次,也是觉得很美。」黛讚叹的说道。
「然后,你要说些什么。」
黛与艾利直视着,来自地面的月色成为了一片华丽的布景。
「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嗯?」
「你觉得『我们』怎么样?」
「蛤?」艾利一副不能理解问题的样子。
「你有觉得生活在这个家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艾利皱起了眉头,虽然对问题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有什么令我觉得奇怪的事情吗?我一直生活在这个家里,每天都是过着平凡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满,也应该没有令自己在意的事情……
奇怪的意思是什么?
奇怪,是让我感到不安,不舒服吗?
艾利想起昨天晚上。
那一刻,只有短短的刹那间。
来自心底里发出的感觉,那种让人心生恐惧的滋味,但却像是只有空壳般的情感。
艾利又再想起以往的一幕幕。
在他望见家人笑容的时候。
在他玩耍的时候。
在他跟在鲁格身后走的时候。
记忆中的一点点,本应是幸福的,但就像是强制修改似的过往。
黛看见艾利呆然我样子,叫道:「喂,听得到吗?」
「啊,是,大概没有吧?」
艾利决定将那感觉埋在心中,当作是突如其来的错觉。
「一点都没有?」
「没有啦,妳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黛转过身来,蹲下来随手检起了地上的木枝,随意的拨动着四周的土壤。
「我一直有个很担心的地方。艾利,你会不会觉得自己不能融入这个家中,毕竟,你的父母离去了,而我们也只是他们的替代品。」
「这妳不用担心,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习惯。」
黛笑了一声,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说完,她把枝条划在水面上,波纹向外游开。
「关于你的父母,我感到很抱歉,我不能为你做点什么。」
艾利沉默以对,他微微低下了头。
「不过见到你这么释怀,我就放心了。」黛放下手中的枝条,任由它在湖面漂泊。
艾利注视着。
它正渐渐远离黛的手。
「我的话,没事的,我一直过得很好。」
黛似花般的笑了笑。
「是啊,那就太好了。」
艾利也笑了起来。
顿时间黛一跃冲到艾利脸前抱住了他。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
「不要,不要抱着我啦!」
「有什么不好呢?」
「妳,妳不是我的姐姐!」
「别这么小气啦,艾利。好了啦小气鬼,姐姐以后会好好痛爱你的。」
艾利完成没有反抗的馀力。
再一次地,艾利败落在黛的手中。
枝条飘往湖的中央,亮光掩眼,枝条就像消失般,失去了影踪,或许只是被光给盖过了,又或许是它仿若突然变重似的,沉到水面下。
欸?
艾利感到脚下一沉。
他的身体一下子往下蹋。
脚跟子站不稳,艾利从站姿突然变成了跪姿。
他的头靠在了黛的肩上,就像是被好好的搀扶着。
身体动不了,视线模糊,强劲的疲倦感霎那间侵佔了艾利的身躯。
他听见了黛的话。
「就只是一会儿就好了。」
她的声音宛如飞过的薰风,那么的柔和,即逝。
「等我们处理好事情,你就会成为『我们』的一分子。」
艾利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他想说些什么,只可惜身体经已不容许他做这种事。
他只想闭上双眼,安入梦乡。
「对不起,艾利。」
只是他最后听见的话。
然后,他就这样在黛的肩上,静静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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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庆典的火照亮了疯狂的人们,他们手足舞蹈,高歌欢唱,一个火照映的影子像是扭曲的一个个肉团,连成一串串的摆动。
听着诡异的音乐,没有节奏,让人恼懆的鼓声,高音像如大打敲打铁条,声音不齐,一个个脸目丑陋的人类发出的歌声,杂声像是通往地狱的乐曲。
这样的人们牵着手,围成一圈又一圈的转动,大至小,左至右,还有些是右至左的,了无规律。
伴着『啦啦啦』的哼唱,在人环中央的雄火焰焰的烧,烧走了人们的理智,也即将烧走了某人的性命。
人们开始鬆开了手,停在了原地。
某个人正向着火靠近。
愈靠近,人们就唱得愈大声。
嘶声的歌不是热血,而是犹如恶魔的呼喊。
他双手被绑在腰后,汗水沾在了走过的路径上。
眼前的人们为自己开通了一道前往死亡的路。
一双双仇恨的双目。
期待杀死自己的眼神。
他不自觉的望着最前方。
望着,望着。
带刺的木桩高高的直立在地面上。
在烈火的前方。
在人群的渴望之中。
走到木桩前,停了下来,音乐也停了。
他转过了身,看着众人。
「瑕疵去死吧。」
「我不是......」男人嘟嚷着说。
「瑕疵不应该存在。」
「我只是,只是为了自己!」
男人力喝着,但是立刻就像被盖过了天的海潚淹没。
排山们海的骂声。
「自私!」「你不配做人类!」「人类的瑕疵!」「去死吧!」「你没有任何作用!」
口水横飞,恶惧与厌恶成了一把把的利剑。
他发出了抖震的声音,在众人声中无力的发泄。
「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这样有错吗?难道我不能拥有这样的慾望吗?」
背后的火红散来的热,彷佛表示了他的不愤。
他禁不住情绪的摇动,流下了眼泪。
他抬起了头,直直的盯着天上的明月,月也像是长着眼睛与自己对望。
「神啊,我现在就来找你了。」
神是谁?--他突然回想起。
只是来不及去解答,自己的颈项就迎来了痛楚,某个利器斩开了自己与身体的连结,回过神来,自己的视线已经掉在了地上。
只有短短的一刻,他就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陪随在他头颅的一旁,月蓝色的水晶发着灿丽的亮光。
这水晶就像是,映射着某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