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回了侯府,大家下了马车,说笑着进入了院子,忽然一个小厮慌忙跑过来:“少爷、夫人、姨娘、你们可回来了!二夫人正在花厅等你们,已经大半日了,你们赶紧过去吧!”
听小厮的语气,看小厮的神情,大家顿感不妙。
二夫人之前还想着怎么一一对付这几个眼中钉肉中刺,可巧今儿碰着这个巧宗儿可以将三人一网打尽,虽要不了他们几个命,但觉得得好歹得让几个人掉层皮才知道自己厉害,早早就来这个议事厅等着几个人回来。
三人进了花厅,只见二夫人端坐在大厅之上,神情严肃。下面一列丫鬟和家丁整齐肃穆,没有一点声响。
三人忙给二夫人请安:“二夫人好!”
二夫人扫了他们几个一眼,看见他们湿漉漉的样子,白了一眼,悠悠道:“我没这么大脸面,哪里有让你们给我请安这么大的福分?”
冷鸢见二夫人气色不好,又觉得几个人出游不是什么大事,赶紧上前说道:“太太息怒,我们几个趁着春光正好,便去郊游了半日。”
二夫人冷眼看了一眼冷鸢,带着怒气说道:“你父亲前两日受了风寒还在病榻躺着,你们几个不在床前侍药就算了,居然还那么好兴致跑去春游!怪不得你父亲平日总说你眼里没他,这话果真不假!”
春晓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低声嘟囔着:“春游也是罪过么?”
二夫人听了哼笑一声,对冷鸢道:“柳姨娘呢,名义上是你母亲,不过毕竟是个年轻的姨奶奶,她年轻不知事也算了,你个做爷儿们的也得注意些。你们要安生出去安生回来也罢了,三个人出去,结果三个人回来身上都湿透了,知道的说你们去春游了,不知道的呢,还不知道嚼出什么舌根来。”
冷鸢听此污蔑之词早已按捺不住,按他的脾气本来早就要和二夫人争执起来了,但碍于木清和春晓在,怕引火烧到她们身上,便强忍住怒火说道:“二夫人说的是,我们以后注意。”
春晓却忍不住了,回顶道:“二夫人,青天白日的,我们能做出什么来?平时闷在这院子也就罢了,就偶尔出去游玩一次都成了罪过了?”
木清偷偷扯春晓的衣角,想让她别说了。可是春晓更起劲了:“我偏要说,你平日里就不分青红皂白,专会打骂下人作威作福,反正你早就看我不顺眼,哪里还需要找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治我的罪!”
二夫人听了气得双眉倒竖二目圆睁:“你……你看看你们这态度!看来还是得给你们长个教训!来人——带少夫人和柳姨娘去祠堂跪着!没我命令不得放她们出来!”
冷鸢慌忙跪下为两人求情道:“求二夫人,她们两人身子娇弱,受不起责罚。如果非要责罚,冷鸢愿代替她们两个!”
二夫人只是斜眼看了一眼冷鸢:“冷鸢,你也不用替他们求情,本来我也不想管你。只是你父亲今天听你出去混玩,还拐带着年轻的姨奶奶,气个半死,让你回去抄写一百遍《孝经》再去见他,没抄写完不得出院门,你赶紧去吧!”
虽然已是春日,夜间依旧寒凉,祠堂往常就少有人来往,清冷得紧。
加上两人的衣服早先都被雨水淋湿透了,一直没有更换,木清不停地打着寒战。
春晓实在跪不住了,坐下来揉自己酸疼的脚,嘴里咒骂着:“这个二夫人,也真是个狠人,平时没事儿都要来找茬,现如今,我连春游都成了罪过了!”
木清劝导着:“你也是莽撞,她巴不得拱咱们火上来顶撞她,好找个借口来治咱们的罪,如今倒遂了她的愿了。”
春晓火气上来了:“谁让她血口喷人!我这个暴脾气,哪忍得了这个!”说完看着一旁的木清在蒲团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又叹道:“哎,只是害你跟我受苦了!”
木清道:“我不怪你,之前我得罪过她,哪怕没有你,她也会想办法来报复我的!”
白日的欢愉和晚上祠堂的冰冷,都宛如一场梦幻,木清想,这就是人生吗?长久的冰冷和短暂的欢愉相交织的一场如烟梦幻。
此时的冷鸢,正把《孝经》交给几个字迹过得去的小厮抄写。他只是在房间里着急地来回踱步,直到看到陆益回来,忙上前询问情况。
陆益只是摇头叹气:“因为上次您被关祠堂,夫人给您送被子衣服后来被二夫人知道了,这次她专门选了自己的心腹去祠堂看守,衣物什么的送不进去!”
冷鸢不由担心气起来,清儿身子一向单弱,今天又淋了雨,不知道禁不禁得住。只是自己父亲在气头上,又生着病,父亲一向又厌烦自己,不好过去求情。想着好歹捱过这一晚,一早去父亲院子看看情况,求个情。过了一晚上应该也消了气了!
而此时的祠堂,春晓早已经由于疲累交加,支撑不住躺在了蒲团上。春晓躺了好一会儿,木清只以为春晓是累了没有理会。然而过了会儿却见春晓脸色发白,眉头紧蹙,木清忙低声问道:“春晓,你可还好?”
春晓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抓着木清的手:“姐姐,我好难受啊!”
看到春晓这个样子,木清慌忙叫人:“哎,哎,快来人啊,有人生病了!”
门外的守卫却是二夫人的近身心腹:“少夫人,二夫人有令,无论何种状况,不到天明不能放你们出去,你们也不要让小的们难做!”
木清将春晓紧紧抱到怀里,想传递一些温暖给她,可是春晓的身子控制不住越来越颤抖,脸色越来越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顺下来,木清刚用帕子给春晓将汗擦去一层,又一层汗珠冒出来。
木清一边擦汗,一边安慰着春晓:“没事,我在呢。你稍微支撑下,一会儿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春晓在木清怀里有气无力的说道:“姐姐,我好冷,我觉得自己要死了。”
看到木清这个样子,春晓决定再去叫人,拼死也要将春晓带出去。
刚要起身,却见春晓身下有暗红的血缓缓流淌到地面上,木清吓坏了:“春晓,你怎样了,怎么这么多血。春晓,春晓——”
木清冲着门外撕破喉咙喊道:“赶紧来人!出人命了!”
听到木清嘶喊,门外守卫以为只是她们想出去的策略,等推开门想怒斥木清她们两句,却见地面上已经淌了一地的血水,也吓坏了,赶忙去禀报二夫人。
当春晓被家丁们七手八脚抬进房间的时候,她早已经晕过去。
木清扯住来给春晓诊断的大夫不停地询问:“大夫,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大夫向木清和二夫人欠身微一鞠躬,缓缓回禀道:“病人主要是由于沾了湿气又受了寒凉,我开几剂驱寒祛湿的汤剂好生调养定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六夫人已有喜,可惜在孕早期胎儿未稳,加上受了寒凉刺激,胎儿没能保住。”
“啊?”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胎儿?可并未听她提起过半句。”二夫人也是一惊,回头问春晓的丫头慧儿,“你们夫人什么时候有喜的?”
慧儿道:“我也不清楚,以我们夫人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
确实,由于春晓平时偶有月事不调,加上她神经大条,并且处在怀孕初期并未显怀,如果不是大夫诊断,她哪里晓得自己身体隐秘处正在发生的变化。
当木清听到这个噩耗,冲进里屋去观看春晓的时候,春晓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双眼空洞地望着床帐。
“好妹妹!”木清快走到床边,拉过春晓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安慰道:“没事,没事,有我在呢!”
春晓双眼无光,只是嘴里不停说着:“姐姐、姐姐……”
木清将身子伏在春晓身上,紧紧环抱住她,劝着:“没事儿,想哭就哭出来!”
只听“哇!”地一声,春晓这才痛哭出来:“姐姐……孩子……孩子……我的心好疼!”
此番变故之后,木清有空便去陪春晓,可是春晓性格变了很多,也不大跳大闹了,还是爱笑,却安静了许多。
二夫人只对在病榻上的老侯爷说春晓是淋雨导致的意外,并不说因自己的责罚导致,等老侯爷略好些,又怕老侯爷追究起来,又佯装心口疼,整整一月不出屋不理事,将此事推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