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日暮,木清料理完茶庄里一天的琐碎,下了马车迈着轻松的步子哼唱着小曲回到了家。
然而,刚一进家门,见冷鸢和几个侍卫在院子中说话,便上前和大家打招呼:“今天难得呀,都不在屋中,全跑院子里吹风。”
冷鸢脸色却阴沉下来,正色说道:“春晓出事儿了!”
冷鸢声音不大,木清却吓了一跳,忙问:“什么?怎么回事儿?”
冷鸢安抚道:“你先别急,先听我说。春晓有一个表哥在临安一家店里做账房,因为同在临安又是亲戚关系,偶尔会来看春晓。二夫人见春晓与外男见面次数多了,心下生疑。这次春晓表哥来看春晓时选在了后门不远处的一个偏僻小巷里,好巧不巧,二夫人不知怎么知道了,便派家丁把两人堵住说是有私情,不然不会选见不得人的地方,回过老爷后直接捆到了柴房里。”
木清听完愤愤然说道:“怎么可以这样凭空污人清白,我去见老侯爷!万事大不过一个理字!”说完,扭头就要走。
冷鸢忙喊:“回来!这件事棘手就在于,春晓这个表哥之前是和春晓订过婚的,后来没想到春晓姨娘被老侯爷看上,这个表哥人家畏惧侯府权势也没敢闹。因为有这么一出,而且之前两个人也偷偷见过几面,老侯爷现在也不相信两个人是清白的。我今天去求情都被骂了出来,连那次春游的事也拿出来说,现在连我都不干净了!”
木清搓着手不知该怎样,想了一会儿说道:“她现在被关在哪?你先带我去看看她吧!”
冷鸢将木清带到柴房,塞给看守一包银子,然后在柴房外面替木清望风,木清只身进了柴房看春晓。
进了门,只见春晓和一个男子被捆得五花大绑捆得如一个粽子般被丢在柴房地上。木清心疼到不行,忙上前问春晓:“怎么样,疼不疼?”
春晓见了木清再也忍不住,泪珠滚下来:“姐姐,你可来了!我现在哪里都疼。”
木清:“我略微给你们松一下绑,可是不敢解开,只怕一会儿还有人来!”
木清给两人松绑时,春晓哭诉着:“姐姐,我们是清白的!”
旁边的男子也喊道:“我们行得端做得正,偌大一侯府怎么随便栽赃陷害?”
木清无奈叹气道:“我是相信你们,只是你们不该怕人口舌,就选了个偏僻地方会面,现在反而说不清了!”
春晓忙问:“侯府要怎样处置我们?”
木清摇摇头:“你和你表哥之前没有婚约要好说很多,今天给你们求情的人都被骂了出来。尤其有二夫人煽风点火,只怕老侯爷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春晓叹道:“若真的没办法了,只是担心连累了我表哥。”
木清默默思忖着,过了半日方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只是怕不好做。”
春晓忙问:“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木清:“你们若还留下只怕侯府不肯轻易放过你们,我想,等半夜侯府的人都睡了,看下能不能带你们出去。”
这时一旁男子喊道:“我不走,要走也要清清白白的走!”
春晓骂道:“死到临头了要什么清白,留下来不仅没有清白,只怕还得带着污名进地府,你不走还得毁我清白!你听我姐姐的话,半夜随她赶紧走了,只怕以后没机会了。”
木清听了,不由奇怪:“你叫你表哥走,你一人留下来?只怕侯府更不会放过你!”
春晓这才缓缓吐露:“姐姐,我有身孕了!为了孩子,我得留下来!”
木清一下子呆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春晓:“算时间应该两个月了,因为之前吃过一次亏,我现在是有心的。”
木清小心翼翼问道:“老侯爷的?”
春晓面上有些愠色:“当然,我既然说了自己是清白的,自然没做过那等没脸的事!”
木清忙问:“那老爷知不知道?
春晓摇摇头:“怕自己猜测有误,出事前本来想再等几天告诉他便没说,他还不知道呢。”
木清立即起身道:“我这就去帮你回禀老爷,让他放了你们。”
春晓赶紧叫住木清:“等下!哪怕放了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表哥。你今天晚上先放走我表哥,明天再去和老侯爷说吧!”
木清出了柴房,冷鸢见木清魂不守舍的样子忙问怎么了。木清只是摇头,她怕连累到冷鸢,只说春晓和他表哥受了些苦,并未说想要私放他们的事。
半夜十分,木清悄悄起床,让早已经安排好的一个心腹小厮去给柴房守卫送酒食,而酒里则加了些小厮从外面找来的**。守卫枯守无聊,果真吃喝起来,不一会儿就已经头重脚轻昏昏睡去。
木清赶紧进了柴房给春晓表哥松绑,将他悄悄引到后院开了后门,说道:“你去了后,明天一早就赶紧出城,之前的店也不能再回去了!无论怎么说,你不算侯府的人员,我想侯府也不会真的要死要活地去拿你。以后尽量别来临安就是了!”
男子双手作揖谢道:“多谢相助!日后如可以再会,必然报答您的恩德!”
木清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若说起来,是我们侯府对不住你。事不宜迟,你赶紧走吧!”
木清回来后刚要睡下,朦胧中听到后院人声鼎沸,想来是侯府已经发觉跑了人,正喊人去捉拿,也不知道春晓表哥会不会被捉回来,不由担心起来。
春晓躺下后一会儿梦见春晓喊她来救,一会儿梦见春晓和表哥一起掉进了冰窟,浑浑噩噩从梦里醒来再也睡不醒。天蒙蒙亮便起床,赶紧唤过熙儿和芸儿去打听府里夜间的动静。
两人去了半日,过了好久,芸儿回来了,脸色很不好。
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夫人,我和老侯爷院子的倩儿相熟,和她打听了下,听说是春晓表哥半夜逃跑了,府里大闹了一阵,人是没找到,可是……”
木清忙问:“可是什么?”
芸儿说道:“听说已经把春晓姨娘从柴房放了出来!”
木清赶紧念了声佛:“阿弥陀佛!谢天谢地,那太好了!”
芸儿慌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您想的这样。”
木清奇怪道:“放出来不是好事吗?”
芸儿脸上犯难,不过还是说了下去:“不是这样,我听说,昨夜里春晓表哥逃走后,老侯爷叫来春晓姨娘问她怎么没走,春晓姨娘说自己有喜了,半夜里府上请人去叫大夫,看了果是喜脉。可是因为有了昨天那档子事儿,老侯爷便怀疑春晓姨娘的孩子不是他的,二夫人便算开始有喜的日子,算来算去,那几日恰好春晓姨娘的表哥来过,还叫了好几个家丁丫鬟来佐证。老侯爷大怒,昨夜里……昨夜里逼春晓姨娘喝了堕胎药!”
晴空一个霹雳响在头顶,木清只觉得天旋地转,站不住脚。
熙儿赶忙来扶,把木清扶在椅子上。
而木清现在已经没有心思理会任何事,也没用早饭,匆匆忙忙洗漱完便赶去了春晓屋子,木清赶到的时候,春晓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双目无神。木清慢慢走近,小心唤了一声:“春晓!”
春晓只是依旧呆呆看着床帐的顶子,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木清只怕春晓出什么状况,一连又唤了几声:“春晓,你看看我,我是木清啊!”
春晓这才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木清见春晓哭出来才微微放了点心,俯下身将春晓紧紧搂在怀中:“好妹妹,不哭,一切有姐姐呢!”木清由于心疼抱春晓时稍微用了些力,却听得春晓“哎呦”疼得唤了一声。木清心中生疑,赶忙撸起春晓的袖子,却见她胳膊上好几道血痕。
木清大惊:“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还打你了?”
春晓只是哭,什么也不说。
木清好言劝慰着:“你和姐姐说,这里再没别人,眼下只有姐姐能帮你!”
春晓哭个不停,只是说着:“他怎么这么狠心?他怎么这么狠心?”
木清紧紧抱着春晓,又哄了半日,春晓方才抽泣着说道:“昨天夜里,他们来灌我堕胎药,我不从,拼了命的反抗,他便命人来打我,打到我快动不了了还是找人按住我给我灌了药。”
木清听了不寒而栗,“虐杀亲子,暴打妻妾”堂堂侯府竟也发生这等有悖人性的事。
木清面有愧色地说道:“我对不住你,昨天夜里应该带你和你表哥一起离了这里。”
春晓苦笑着摇头:“和姐姐没关系,是我死活要留下来的,只想着孩子以后应该有个爹,可哪想到,就是他亲爹害了他。”
木清安慰着:“事已至此,你一定好好调养身子!”
春晓眼中只是绝望:“我一共怀过两个孩子现在都没了,昨夜里被灌了药后又流了半夜的血,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怀上孩子。姐姐,我觉得活着没有任何意思了!”
注视着春晓的眼睛,木清分明见到了一颗星星从光辉璀璨变为暗淡无光,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这颗星星坠落!木清拉过春晓的手紧紧握住,坚定地说:“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