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几日后,老侯爷外出巡视河防,需连走几日。老侯爷刚走第二日,冷鸢便叫上冷家几个兄弟一起去西山围猎,顺道带上了几乎所有男家丁一起出去,说要犒劳大家一年辛苦,等狩猎完一起烧烤猎物大吃一顿。带走所有男丁就是怕有人注意到春晓不见了,而且到时候哪怕家里发现春晓不见了,一时也没有男丁去追。
春晓身子还虚得紧,可以起床走动,但还不能一个人走出很远的地方,木清便决定一路护送她到另一座城池。
冷鸢他们刚出门,木清便派人将春晓接到自己院子,将春晓装在一个大木箱里,然后让人偷偷搬到自己每天去茶庄乘坐的那驾马车上。
驾车的老赵见了大箱子,问夫人:“夫人,今天怎么有这么大一个箱子?”
木清只是说:“见茶庄伙计们连日辛苦,带了一些布匹赏给他们。”
车子一路到了茶庄,木清让人将箱子小心搬到茶庄后院。给春晓换上普通农妇的衣服,乔装打扮了一番后,这才又偷偷带春晓上了茶庄的马车,亲自驾驶马车出了城。
出了城门约几百米后,木清放下心来,高兴地对车厢里的春晓说着:“咱们已经出城,哪怕侯府真的发现你不见了,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
但木清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依旧快马加鞭行驶在田野上,只希望可以在天黑前到达湖州。
日头下紧赶慢赶走了大概半日的路程,因为春晓本来身子还虚弱,又颠簸了半日,已经坐不住了,便从车厢向外问道:“姐姐,咱们要不歇会儿再走?”
木清此时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虽说出了城,可那个二夫人是多疑的,若她发现你不在了咱们还是挺危险的,不如咱们快走几步,等到了湖州再歇息!”
木清没想到的是,自己果然一语成谶。和春晓说完这话不过才走了几里地,就听到后面有人马赶来的声音,后面还有声音隐约呼喊着:“快追,看见她们马车了!” 木清远远望去看不清来人,但隐约看出来人马装扮似是夏府服饰,貌似还跟着些官兵。
却原来,当时几人到了茶庄后,木清让茶庄的周师傅带赶车的老赵去用茶稳住他,等自己离开后再让他出来。两人正用茶时,有库房小伙计来请示库里的事,老周便想着去去就回,老周走后,偏生老赵内急去后院上厕所,结果刚从茅房出来,见木清拉着一个身形与春晓仿佛的女子悄悄溜出后院,她们拐弯时,老赵见到春晓的半个侧脸看得真切。老赵见了一惊,又想到今天的那个大木箱子,只怕当时里面装的就是春晓。老赵想,她们若想好生出来好生回去是不会弄个大木箱子的,怕二夫人事后怪罪自己,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急急忙忙跑回家和二夫人禀报。
二夫人气急败坏地要派人去追,发现家里男丁都不见了,只有几个老弱病残,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让几个老的带上几个小的一共凑了三五个人先赶紧去追,又怕不保险,赶紧去让人报官,只说侯爷小妾裹带家私出逃,需派几个官兵赶紧去追。
这两路人马凑到一路追将来,因为木清赶的马拉着一驾车,车上还有一人,而追捕的家丁们都只是单骑,所以也没太久便追了上来。
木清也管不了太多,只是驾车没命跑着,行驶间忽然前面一条交叉路口,一条大路通往湖州,另一条是人迹罕至的小路,小路通往哪里她也不晓得。在此危急关头,木清脑中飞速转动着,若是走大路,只怕一时半会就会被赶上,要是走小路利用地形优势,没准还能甩开追兵。想到这,木清急急偏转马头,向着小路驶去。
木清没想到是,小路越走越窄,越来越颠簸,春晓在车里左摇右晃几乎要被晃下马车,木清想着春晓还带着一身的伤,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住,对着车厢喊道:“春晓,一定坚持住!咱们眼下马上就把追兵甩开了!”
话音刚落,却听得一阵马嘶人叫,原来后面追兵们顺着马车痕迹一路追到了小路上,木清叫苦不迭,不由地又快快甩了几鞭。
眼看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无可奈何之际,又突然一条河水横在眼前拦在了小路尽头。木清赶紧一个急刹车,春晓的头几乎撞在车厢顶上,春晓急忙问道:“怎么忽然停下了?”
木清喊道:“没路了,赶紧下来吧!”
春晓急急下车问道:“姐姐,那现在怎么办?”
木清看着前面的河流,丈许宽,不清楚多深,只是水流湍急马车应该无法过去。可是又合计了一下,眼下只有往前,无论行与不行都无回头路了,心想,看来眼下只能拼死一搏了!
木清心意已定,便卸下马车,只将马牵过来,踩着马镫翻身而上,然后伸手将春晓拽了上来,让春晓紧紧抱住自己。
木清抚慰道:“你抱紧我闭上眼睛,一切有我!”说完,便视死如归地向着拍马向着河流跑去。
这匹马不过刚下河走了两步,河水已经没过马的小腿肚子,往前还不知道河水多深。
“木清,我怕!”春晓坐在马匹后面紧紧抱住木清。
“莫怕,往回走只有死路一条,往前走你才有生的可能!”说完, 木清拍着马肚大喊一声:“驾!”
马匹立刻在河水中向对岸加速奔驰起来,水花四溅,木清和春晓的半个身子几乎被水打湿,不过,她们眼下只想着逃命,根本没有任何心思理会衣服鞋子湿了没湿。
马匹马上就要跑到对岸了,眼看只有两三步的距离,马匹却踩到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上,脚底一滑,两只前足都跪到了水中,两人措手不及,险些一下子跌入水中。木清紧紧抱住马头,唤着:“马儿,马儿!我们两人性命全都托付你身上了!”本来侯府的马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健硕的马匹,但奈何今天背上驮了两人,而且又在水中,不似以往那般英武,拼命在水中挣扎了好半天,将要起来,又一下子跌倒下去。这一下子,木清和春晓再也没能坐稳,一下子从马背跌入水中。
水流湍急,两个人都被水流冲出好几米远,万幸已经快到岸边,一棵粗壮柳树虬结出来的根部伸到河流里,她们被大树根部拦住了。木清紧急中也顾不上自己,先拼命抓住春晓,等木清拽回春晓,本想让她先游上岸去,可春晓身子还虚弱,水中使不上力气。木清便大喊让春晓赶紧抱住自己的腰,而她背着春晓抓着树根向岸边一点点挪动。途中被水流冲击了几次,差点被冲走,好不容易终于捱到了岸边,用尽力气将春晓推上了岸。春晓上了岸,伸手来拽木清,若只凭春晓一个人,是拉不上木清的,幸好有着树根借力,木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了上去,两个人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恢复着耗尽的体力。
当追击的家丁和官兵赶到河边的时候,却见木清和春晓到了对岸,两个人浑身湿漉漉地正躺在岸边缓着神。
家丁们要么老要么小,老的自然不肯拼着老骨头渡河卖命,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厮拍着马还想跃跃欲试,老的见了只怕出事一下子喝住他们!而官兵们不过是奉命行事,不像木清是带着春晓逃命。你看我,我看你,全退缩了,想着先回去复命为是,于是全都勒住马头,只是在岸边看着她们两个。
木清见追兵来了,不敢再歇,赶紧唤马过来,带上春晓上马奔逃起来,又跑了半日见无人追来,这才放心。
两个人一路风餐露宿,终于辗转终于到了湖州地界,之前自己出走侯府时,在湖州城外的小村庄租了一处院落,当时是一年的整租,到现在租期还没有满,春晓正好可以在此落脚。木清将身上所有银钱都留给了春晓。
春晓挽留道:“姐姐,你要是回去只怕侯府不会放过你,要不你也和我住段时日!”
木清只是无奈笑道:“若心中没有挂念也会回那个是非之地了,只怪自己心中还有放心不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