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中午,木清正在茶庄柜台算账,冷鸢兴冲冲走进店里,见了木清便贴上前说道:“今天是我生日,陪我出去吃个饭呗!”
木清则依旧劈啦啪啦地拨弄着算盘,也不抬头:“等我下,我还有几笔账还没算完呢。”
见木清心思全在账本上,冷鸢便一把抢过她的算盘,扔到桌上,也不容木清分说,将她拉出了门外:“回来再算不迟!”
木清被拉上了马车后,冷鸢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驾着车在街上跑着。木清见路上路过好几个饭庄冷鸢也没停下,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吃饭?”
冷鸢只是嘿嘿笑着:“你一会儿就知道啦!”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却见车子已经驶出了城门。木清着急起来:“我没时间出城玩,店里还一堆事儿呢!”
冷鸢喊道:“你放心吧,我早和店里老周打好招呼了!店里一切有他呢!”
木清见下又下不了车,回又回不去,只好任凭冷鸢带着自己走着,又走了不知多久,却见车子慢慢进了城外不远的桃源山,向着山谷深处走去。
终于停了车,冷鸢扶木清下车,木清却还在稀里糊涂中,见前面溪流环绕着几间幽静竹舍,不明所以,问道:“这是哪儿?”
冷鸢解释着:“这是侯府之前购置的乡间小筑,专门用来消暑的,大家也不怎么常来空置了几年,前几天让人打扫了出来。”
木清还是不解:“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冷鸢笑道:“看你多日劳累,便想着带你来山里散散心,在这里只要你饮酒、观花、看鱼、听雨,好好休养休养!”
木清只是不停埋怨着:“你好歹和我提前打个招呼,我什么都没准备!”
冷鸢露出一个坏笑:“提前问你你怎么会来?东西没带也不打紧,这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
木清扭头要走:“不行,我要回去,店里那么多事情——”
见木清正作势离开,冷鸢一个横抱将她抱起来向着竹篱小筑走去:“嘿嘿,既然好不容易把你拐到了这里,回不回去可不由得你了!”
稀里糊涂地被冷鸢“拐骗”到了这里,木清原本以为在这里不过玩一天便回,而她自己都没想到住下了已经三天还依依不舍。山里早上清爽的空气和不绝于耳的鸟鸣让她忘尘洗忧,清冽的淙淙流水和穿过竹叶的微风让她心生欢喜,她还爱上了那瑰丽奇幻的晚霞。每日同冷鸢在溪边观鱼濯足,林间赏花听蝉,登山远眺观云,日子悠悠长长却怡然自得。
这日下午,两人从林间散步回来正在弈棋,忽听得柴扉响动,院中有人喊着:“冷夫人在吗?”
木清出来,发现原来是住在半山腰的林大娘过来了,林大娘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小篮子:“这是我自己种的一些豆角和新采的野菜蘑菇,怕你们住的这几日菜不够吃,便拿来给你们一些,你们也吃个我们山里的新鲜。”
木清赶忙接过:“这山里的瓜果蔬菜我们都爱吃,只是您前日给我们的我们还没吃完呢,而且,只怕我们过了明日就回去了,怕您今天拿来的也吃不了。”
林大娘只是说着:“不打紧,吃不了就拿回城接着吃,以后你们有空就来山里住一住,我们平时也好不容易遇上个说话的。今天来呢,也不单是送这些菜。冷夫人呀,我借来一些花样子,只是眼睛不好手又笨,想烦请你帮我去描几张好吧,只怕你过后走了,可不好找像你这么心灵手巧的姑娘来帮忙了。”
木清听了,羞涩一笑:“我手笨得紧,您要是不嫌弃很愿意帮您去画一下。”
木清放下蔬菜,和冷鸢打完招呼便跟随林大娘去了,等将花样子一一描绘完了,回来时天已近黄昏。
然而木清一进小院就呆住了,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架秋千呢?构造倒质朴简单,几根粗壮的木杆做架,架子上垂下来两根绳索,绳索下方一块长木板。但绳索上缠绕了一些藤蔓并用花朵做装饰,显得别出心裁。而一旁,是冷鸢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冷鸢笑嘻嘻的说道:“这是送你的礼物!”
木清又惊又喜,问道:“这是你做的?”
冷鸢反问道:“还能是谁?幸好提前嘱托了林大娘一定多留你些时候,你早回来一点我也做不完。”
木清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坐上秋千轻轻荡起来:“好玩!我喜欢,没想到你这个贵公子也做得了这样的粗活。”
冷鸢一面在后面轻轻推着秋千,一面诉苦:“别看这秋千简单,我整整做了一下午,手上一不注意还划了好几刀口子。”
木清赶紧将秋千停下,拉过冷鸢的手看伤势,见到手上的伤口心疼不已,不由埋怨道:“咱们都要走了,你还费这么大力气做这架秋千,还弄得自己手都受伤了。”
冷鸢只是轻轻推着秋千:“虽然咱们这次要走了,可是以后还可以常来呀!等你以后来了我也每天都推着你荡秋千看朝阳看落日。你心里要是记挂着这里的这架秋千,还可以多陪我出来几次!”
用过晚饭后,木清又坐到了秋千架上悠悠荡起来,她想应该是此行最后一次坐了,又想到冷鸢倾注了那么多心血,不舍得轻易丢在一边。
而冷鸢,趁着微微的月色演练起了剑法。长剑在空中悠游自在地游走,随着身姿旋转翻飞,一个又一个剑花被挑起。长剑如虹,带动衣袂在清寒的风中翩飞。
一套剑法完毕,木清不由拍掌赞道:“没想到你藏着这般好武艺!”
冷鸢还了一个抱拳礼,嘻嘻笑道:“在下不才,文武双全!”
木清笑道:“刚夸你两句,你就飘了!你既说你文武双全,我也来考考你文采!”
冷鸢将剑收起,挑眉问道:“怎么考?”
木清低头思索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便说:“对对子你可会?我说上句,你来对下句!”
冷鸢一拍胸脯:“这有何难,好歹也念过两年书。”
木清望着院外不远处的流水有了主意,轻启朱唇:“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冷鸢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便道:“这也不难,绿水对青山,听我下联——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木清听了却也不由击节称叹:“妙!妙!好个‘青山白头’亏你想的出来!”
冷鸢早已走到了秋千旁,也没问木清,便坐到了木清身旁,涎着脸:“你看你相公如此多才多艺,你怎么奖励奖励?”
木清轻轻将冷鸢身子一推:“这才哪到哪,我再说一句,你若可以接上,我才真服你!”
木清想着,忽然一阵风吹过,不觉有些寒意,便道:“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冷鸢听了,也不接,只是赞叹:“你这上联也是绝对,全用叠字,每处叠字连起来又恰到好处,只是下联—”
木清问:“下联怎样?”
冷鸢只是低头思考着,并不说话。
木清笑道:“你这个文武全才竟也有被我难住的时候?”
冷鸢并不理会,只是思考着。忽然听到山林间传来几声鸟鸣,灵感一下子迸发出来:“我下联对——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木清听到最后几字“卿卿暮暮朝朝”轰然触动心肠,心底的期盼似乎全部被这几字写尽。
冷鸢转过头,眼中是书写不尽的温柔款款:“清儿,我只愿与你卿卿暮暮朝朝!”
木清将头轻轻倚靠在冷鸢肩头:“惟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冷鸢将手环过木清的肩膀,两个人紧紧依偎着。竹林风轻轻吹来,远处山间的鸟雀忽尔几声啼叫,墨色天空中繁星点点,银汉迢迢。两个人静静享受着尘世间的片刻美好。
两人正坐着,忽然木清将手指向远处天空,欢快地叫起来:“我有没有看错?流星——”
冷鸢顺着木清的手看过去,正见一颗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际划过。
木清赶紧将双手合十,心中许愿。
“你许的什么愿?”冷鸢颇为好奇。
木清脸上泛起微微红晕:“不可以说,说了就不灵了。”
冷鸢还在揣摩着木清的小心思,却见木清忽然又抬起胳膊指过去:“看,还有——”
冷鸢也兴奋起来:“短短一会儿就见了两三颗,莫不是流星雨?”
两个人就静静等待着,果然不一会儿,又见接二连三的星星“唰唰”划过夜幕,像雨水的滴落却带着金色的尾巴,像萤火却更明亮而且倏忽而过。
木清激动地将冷鸢的手紧紧握住,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流星,却是第一次见到见到这般梦幻的流星雨。
“我一定是在梦里!”木清惊呼。
“如果是梦,我愿与你同在这梦中永远不醒来!”冷鸢温柔说道。
静谧的森林,浩瀚的天宇,梦幻一般的流星雨,还有两个彼此相爱的人互相依偎着。
现世如果还有些温暖,那必然会记录这个奇妙而又温暖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