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丈见方的山头上,绿油油的杂草挤得密密匝匝,大都吐出了穗儿,好似毛茸茸的地毯。
白色的、黄色的、紫色的、粉色的、蓝色的野花零零落落,萦绕着一棵合抱之木,犹如众星拱月。
一名俊美的青年枕着十指交叉的双手,躺在略有些粗糙、但依旧让人感到舒适的草地上,身躯稍微嵌了进去,整体散发出非同寻常的魅力,宛若油画中安睡的太阳神阿波罗。
爽籁盈怀,莠草搔头,说不清几多惬意。
“木槿老师!木槿老师!”
远方突然传来了清亮悦耳的声音,努力想要表达焦急懊悔的情绪,可又掩盖不住骨子里的那份柔媚,是极为可爱的女生的呼喊。青年似是睡熟了。
自山头向低处望去,几十米外的地方,一名有着丝绒般蓬松的亚麻色长发的少女,匆匆忙忙地拽着层层叠叠的裙摆小跑,陆续越过了连迭的土坡。
她的右手臂上挂着一只长方形竹篮,伴随步伐晃晃悠悠,脑后两条青春洋溢的马尾辫欢快地跳跃,仿佛在和人打招呼。
喘吁吁地赶到山头上,看见了熟睡的木槿老师,少女小心翼翼地放下竹篮,抚摸着饱蓬蓬的胸脯,叹息似的长舒了一口气。
青年的面容恬静,呼吸声平缓有序,很轻很轻。
山风掠过,吹响了树叶,压弯了草穗,也撩乱了他的黑发。
少女半蹲着身子,目光沉溺在木槿老师的眉宇间,不由得入了迷。
突然瞥见了几缕白发,少女不禁感到心疼,想要替对方除去这些烦恼丝,可犹豫了半晌,还是不敢下手。
阳光像一尾游鱼,悄然从她的指缝中溜走,时间便也跟着私奔。
最终少女叹了口气,挨着木槿老师坐了下来。
风很温柔。
天空一碧如洗,白云游曳,阳光明媚。
远方绿野绵亘,峰峦起伏,山色苍茫。
万物安宁而祥和。
还有两天就开学了,以她笨拙的头脑,该怎么和同学们相处呢?
木槿老师明明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教她魔法,她一点也不想给对方丢脸,可就是学不好……
自己会被讨厌吗?
少女缩起双脚,脸庞依偎着手臂,陷入了烦恼之中。
木槿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有人坐在自己身边,于是微微偏头。
那是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女孩,身穿一袭恍若婚纱似的雪白的连衣裙,纤秀婀娜的颈部戴着璀璨的宝石项链,苍翠的双眸澄澈而纯净,肌肤犹如水嫩的荔枝肉,玉颊透着健康的粉色,一头亚麻色长发蓬松柔软,分出两股扎成马尾,垂悬在腰际。
只是她此刻情绪不振,眉间锁着一抹娇颦,楚楚动人。
木槿扫了少女一眼,随即坐起身来,不咸不淡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姜稚雨。”
“啊!木、木槿老师!”
沉思中的姜稚雨下意识循声看去,等到认清了他的容貌,顿时被吓了一跳,心绪遭受惊扰,一阵手忙脚乱,摔倒在草地上。
木槿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姜稚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涨红了脸,神情拘束,羞愧难当,双手不知道该放哪儿,只能抓紧裙子,脚趾蠕动,仿佛要把鞋底抠出花来,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忐忑不安地等待长辈的责罚。
木槿凝注着她,目不斜视,不冷不热地问道:“为什么迟到?”
“瑶、瑶姐姐叫我去街上买礼物耽误了时间……”姜稚雨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向上移动视线,发觉木槿老师微微蹙起了眉头,于是连忙解释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
“我不知道你的生日有多重要。”木槿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她的话,冷冰冰地说,“但这不是你迟到的理由。”
这句话不重,也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好似长长的针,深深地扎进了姜稚雨的耳朵里。
她的心突然有些刺痛,像是被谁揪了一下。
不知为何,明明对方没有说错什么,她却觉得很委屈,眼眶酸溜溜的,不禁红了,积蓄起了沉甸甸的乌云。
懵懂却又倔强的少女只能把脑袋偏向一旁,抿着嘴,努力地控制面部的表情,不让雨水滴落。
沉默片刻,木槿又开口吐了四个字:“下不为例。”
“是!”姜稚雨大吃一惊,仿佛听到石头落在谷底传来回音,窥见了希望,眸子里冒出亮光,仰起妩媚的丹颊,试探着问了一句,一滴泪水便从眼角滑落,“木槿老师,您……要吃蛋糕吗?”
“我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
对方回以一个不掺杂任何情绪的答复。
霎时间,阴霾遮蔽了天空,姜稚雨失望地垂下脑袋,神情落寞,仿佛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猫,泪水不由分说地冲溃了堤坝。
“上课吧。”
少女梨花带雨,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
木槿无视了她的泪水,伸手向远方一抓,一棵小树拦腰折断,变成了两把木剑,飞来此处,插入了地面。
“挑一把木剑,我只给你三秒钟的准备时间。”
姜稚雨身上带着绢布,但没有时间去取,只能用手背擦去泪水。
木槿的话音甫落,她当即抓住一把木剑,脸上流露出坚毅的表情,纵体一跃,雪白的长裙凌风飞扬、摇曳生姿,像只翩跹起舞的蝴蝶,回旋着扑向了对方。
无论何时都不能被情绪左右,这是木槿老师教给她的。
“还算有进步。”木槿微微点头,双臂展开,脚尖在草叶上一抹,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地上剩下的那把木剑,好似拥有意识一般,竟然自动朝他追赶。
“刚烈的火之子啊,请献上燃烧的赤心,化为灼穿虚无的圣焰之枪,助我击退眼前的敌人!”
姜稚雨双足落地,没能碰到木槿,但她并不气馁。
少女轻声咏唱,表情肃穆,柔美的五官笼罩着神圣的光辉,配合体内的玛那,以音律魔术施展出了对方教给她的四阶火系黑魔法【火灼长枪】。
只见强烈的红光闪烁,即便在白日下也显得异常耀眼,一道炽热的火线从遥远的天际降临,仿佛来自于太阳,烤得周围的空气发烫,飞快凝聚成了一把通体燃烧着火焰的长枪,被姜稚雨握在手中。
“睿智的火之魂啊,速与我签订盟约,于此刻缔结羁绊,让火焰之力的威能在我的兵刃上显现吧!”
姜稚雨不假思索地掷出火焰长枪,一面追逐它奔跑,一面咏唱,以流利的语速念诵出了五阶火系白魔法【炎魂加护】的咒文。
刹那,少女手中的木刀爆发出了炽盛的烈焰,更有好几条栩栩如生的火蛇探出头来,环绕其翻腾飞舞。
亚麻色双马尾迎风摇荡,及地的连衣裙竟然未能对她的行动造成影响。
少女的举止优美得像一支高雅的舞蹈。
她的面相分明是那般的娇怯,苍翠的星眸中却透出凌厉的光,那是战士才有的眼神。
“不错,掌握了同时释放四阶魔法和五阶魔法的技巧,勉强及格。”
木槿抬起右手,飘然落地,定睛凝瞩着姜稚雨,掌中熔岩奔涌,化作一张血盆大口,吞噬了射向他的火焰长枪,然后接住了飞来的木刀。
他五指虚抓,掌中的熔岩顿时融入了木刀之内。
下一秒,无数颗赤红的宝石像反光闪耀的鱼鳞一样,依次显现,瞬间覆盖了整把木刀,令它变得华丽非凡。
木槿信手一挥,挡住了姜稚雨的斩击。
随即他抖动腕部,五指张开,木刀脱离掌控,化作一弯新月,散发点点磷光,顺着武器的锋刃一路上滑,轻飘飘地围绕少女的颈项转了两圈。
等木槿闪现到姜稚雨的背后,盘旋的木刀又重新飞回他的手中,活生生的像极了归巢的燕儿。
姜稚雨抬起右脚,迅速转腰踢向对方的头部。
木槿往后一仰,擒住她的小腿,少女立即以手撑地,倒立着旋转起来,并用木刀攻向对方的下盘。
雪白的长裙逐层跌落,好似怒放的牡丹。
“反应也不错,勉强及格。”
木槿一跃而起,潇洒地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同时手上运劲,将少女扔了出去。
悬崖下,是深谷。
身体向下坠落,眼角余光触及深不见底的空谷,姜稚雨的面色不禁发白,心脏怦怦狂跳。
可她没有时间害怕。
“生生不息的木之力啊,于此刻苏醒吧,我将以司春之神的名义赐予你祝福,青藤缠绕!”
少女闭上眼睛,忘掉内心的恐惧,脑海中浮现出三阶木系白魔法【青藤束缚】的咒语。
当咏唱结束,数十根青藤从山顶上破土而出,飞速生长,很快便追上了她,并将其缠绕了起来。
姜稚雨轻轻一挥手,所有的青藤顿时缩了回去,把她带上了山顶。
“木槿老师!”
还没等姜稚雨站稳脚跟,身影犹如鬼魅的木槿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强烈的杀气散发,像冰寒的霜雪一样,刺激着少女柔嫩的肌肤,直吓得她毛发倒竖、魂不附体。
“死。”
木槿轻吐出一个字,抬起手掐住了少女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