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里传来了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让灰烬小姐握着钥匙即将塞进钥匙孔的手停顿了一下。这声音怎么听起来不对劲啊?
不知道是因为封闭的铁门让声音变形的原因,还是监牢里头关的另有其人,总之听在灰烬小姐耳朵里的,并非是印象中小偷那沙哑低沉的声音,而是记忆中另一位小偷,或者说奸商——帕奇的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不对啊?”
灰烬小姐在心里对人偶小姐说道:“你能飞进去看看吗?这玩意怎么听着像帕奇的声音啊?”
“这么密不透风的牢门,我也没有办法。”人偶小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挤不进去:“虽然是用魔法构成的躯体,但基底也是普通的灵魂结晶,类似黑森林结晶巨人的那种生命体,也是有外在实体的。即便有能够转移的魔法和奇迹,现在的你也负担不起启动法阵的消耗,还是老老实实开门吧。”
听闻人偶小姐所说的少女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如果真的是帕奇那个老逼登的话,她可太乐意让他在这里关一辈子了。
秉着不打草惊蛇的想法,灰烬小姐还是用钥匙打开了牢房的大门。铁门刚打开一条缝,一个虽说瘦小,但远不及印象中那般形销骨立的身影立刻从里面钻了出来。戴着头套,全身上下仅仅穿着一条兜裆布的“小奴隶”搓了搓手,毕恭毕敬得地站在灰烬小姐的面前,他尽力弯着腰,让原本便佝偻的身躯几乎要打个对折,脑袋也几乎要磕到了地上。若要外人来看,这家伙怎么看都是一个稍微大了一号的“小奴隶”。
“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大人,我本以为我要在这里度过一生了呢,但您却将我放了出来,实在是感激不尽啊,感激不尽。”
尖锐的声音和听起来贱贱的语气让灰烬小姐愈发坚定这货就是帕奇,但毕竟隔着头套看不清楚,所以灰烬小姐也没一口咬定这货就是帕奇,只是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到:“少废话,这里接下来要关的家伙可比你重要多了。”
“是是是,感谢您的厚爱,我这就滚蛋,再也不踏进洛斯里克城半步。”
小偷闻言如捣蒜一般连连点头,随着他的动作,尖尖的头套不断在拍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弄得从小接受红色教育的灰烬小姐颇为不自在。她挥了挥手,示意这个“烦人”的家伙赶快滚蛋。
“小奴隶”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似乎在为灰烬小姐的“仁慈”而震惊。像他这种身份的奴隶,即便是被放出来了,也是要被关进城里的下城区或者城外的不死聚落接着当苦力的,这家伙竟然就这么把自己给放了?
怀着必可思议的心情,这个“小奴隶”决定斗胆窥视一下这位“好心”骑士的面容,以便以后进货时用——这可是天然的大傻子啊!
毋庸置疑地,牢房里关着的,并非灰烬小姐印象中的良心商人葛雷瑞特,而是他为数不多还活着的老相识之一,奸商帕奇。至于帕奇为什么会穿的像个奴隶一样被关在这里,一回想起来,这个奸诈的家伙便是一阵懊悔。他只不过是路过高墙,在补充货物的过程中远远的看到了一个被骑士们追赶的老鼠而已。他眼看着那个可怜的老鼠被抓了起来扔进了监狱,口中还一直默念着一个老女人的名字,真是蠢地让人受不了。由于这个老鼠头的叫声实在是太烦人,严重打扰了他进货的兴致,所以他帕奇大爷只好为自己置办了一身骑士的行头,将这个叽叽喳喳的老老鼠赶回了他该蹲的地方。
而他自己,这位自作聪明的蠢蛋,干了一件在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一生中,一直都后都能掰过来的蠢事:我们的好帕奇,怕这群骑士发现一个老鼠般弱小的奴隶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进而恼羞成怒地带人将整个不死聚落杀个对穿,选择了伪装成原本囚犯的样子,将自己关进了原本关着和雷瑞特的监牢里。他甚至还盘算着等这群骑士把那个老鼠头忘得差不多的时候,再自己撬锁溜出来,顺便再顺点货拿到高墙上去卖。
反正这群家伙也不会把自己往城里送,最多也就是扔到不死聚落或者幽邃小教会,那里可都是自己的老地盘了。
然而我们的帕奇,我们一世精明的帕奇,偏偏在这里漏算了一步——他直到例行巡视的骑士关上牢门,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了才从干草堆里爬起来,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开锁工具,然后捅了个寂寞。
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它是单向开锁的!不是那种传统的直溜溜的锁孔,而是一端封死了的,单开口的铁锁!而他却得意于批判这里守卫的松懈和好忽悠,在开门的时候忽略了这一点!
他!精明一世的帕奇!竟然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他气急败坏地咒骂着这群弱皮燕的骑士,骂他们不在铁甲上下功夫,在铁锁上却严防死守;骂自己多管闲事,早知道就不该管那个老东西的死活。可无论如何,铁门也不会因此为他而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就像他自己一样。
“我可是不屈不挠的帕奇!”
即便是在囚牢里关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月,他依旧这么对自己说着。
因为就在他把自己关进来不久,那道飘摇古今的钟声便响起了。在那遥远的不死镇,在那污秽的病村,天命的不死人们曾经敲响的,代表着希望的传火的钟声,昭示着新一轮传火的开始。帕奇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虽然世界已经破碎不堪,时间和空间已经混乱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初始的火焰也变得极其微弱,但那仍然是初火,是创世的火焰。既然还有人敲钟,那便还有人传火,那就一定会有利欲熏心,被好奇心害死的愚蠢的不死人,会想方设法地打开这道有办法打开的牢门!
这是自信,而不是赌博。
他帕奇,从来不会将自己推入完全绝望的境地!他要活下去,哪怕颜面尽失,遭人唾弃也在所不惜,他一定会活下去!
凭借着这份鉴定,他等到了灰烬小姐。
当铁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久违的光明顺着门缝落进了这间久不见天日的牢房,让帕奇重新感受到了生的希望。他手脚并用着,像狗刨一般从门缝里钻了出来,逃离了这个曾经一度让他绝望的牢房。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捡回自己藏在边塔上的家当,然后溜之大吉永远远离这个该死的地方了。还有那个可恶的葛雷瑞特,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的敲上他一笔!他弯下腰,假装自己仍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奴隶,试图尽快地逃离这座关了他许久的高墙。
但对于这个将自己放出来的灰烬,帕奇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心存感激的。毕竟他可是把自己救出来的大救星啊!是宅心仁厚,内心如太阳般闪闪发光,品德高尚的灰烬大人!帕奇当即决定,下次见到她时,一定注意分寸,不让她被耍的太难看。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以头抢地,并借此机会好记住这个滥好人的脸。
最一开始,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少女的大腿。这个时代并没有超短裙这种难以遮住裙下风光的伤风败俗的东西,即便灰烬小姐的裙摆远远没有短到那种程度,但白花花的大腿仍让帕奇看的眼睛有些发直。不过作为一个卑鄙的老处男,帕奇更多的是用一种鄙夷的心态去批判灰烬小姐的服饰。
“啧啧啧,真是不知羞耻,现在的灰烬,都这么喜欢把大腿露在外面吗?”他心里这样嘀咕着。
紧接着,他看到了少女白色的短发,与赤红的双眸。
“真是……惊人的美貌,美好到令人作呕。看样子又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小鬼呢。保养地这么好,该不会是哪一家贵族的狗屁小鬼在玩骑士扮演的游戏吧?还想当天命不死人?都是什么年代的老黄历啦!”
这样的想法让帕奇对少女的评价更轻蔑了一分。这样又蠢又傻的贵族子女,身上肯定有不少值钱的东西,这可是难得的宝贝啊。不知天高地厚,还妄想着传火?哈!估计很快就会被哪里来的野狗给吃掉了吧!哈哈哈哈……
飞快地从灰烬小姐的视线中消失的帕奇,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少女当作不谙世事的贵族子女,盘算着如何坑蒙一把了。而少女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却也没有选择去追赶。葛雷瑞特并不在这间牢房里,取而代之的是小偷帕奇。以少女们对这个家伙的理解,精明如他绝对不肯能被洛斯里克的骑士们给逮到,也不会穿上这么一身奴隶的衣服,更不可能把自己锁在一间内部封死了的监牢里。
“可他偏偏就做了。”
灰烬小姐摸了摸下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是什么原因,会让帕奇以这副姿态出现在这里呢?
“或许,某人的恩情被提前偿还了吧?”
人偶小姐做着同样的动作,做出了这样的推断:“或许本来被关在这里的就是葛雷瑞特,只不过由于世界线的差异,让帕奇阴差阳错地发现了被困住的葛雷瑞特,于是便提前偿还了这份恩情?”
“哪他又为什么会把自己打扮成奴隶关起来呢?”
人偶小姐摊了摊手:“我不到啊。”
“唔,也罢。”想不到就不想了的灰烬小姐撇了撇嘴,将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不知道的事情,以后问问当事人就可以了。既然小偷葛雷瑞特被帕奇给救了出来,那么他十有八九是去找自己的罗蕾塔了。但愿变动的世界线能够让这位可怜的人完成自己的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