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环境的高处俯瞰波谲云诡的都市,将眼前的一切融入浮想的画卷之中,纵情阅览,方得静谧之心。
——这是幽俱澄一直以来最喜欢的事情,面对令人迷惘的人生,无的放矢的心情会随着置身境外而得到安放。
这正是她将母亲的墓地选在山巅之上的原因,这里无人光顾,也就无从打扰。
人是拥有复杂情感的生物,她的母亲也不例外,既爱着她这个女儿,又恨着她的存在,既对人类勾心斗角充满了怨恨,又喜欢这美丽的人类世界。
北方寒流之行,她确实收获了重要的宝物,而这并不能够为她的未来指明方向,她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物,至今内心仍然无法预测,但有一点,她想要的未来一定不是辛酸苦楚的。
“我盖好了,幽学姐。”
王冰燃将最后一块岩石垒起后,一座坟丘就正式完成了,说起搭墓的工作,神将学院中恐怕没有人比他更熟练了,最初在边境,这种杂活都是抢着做的,不工作哪里来的饭钱呢?
“要钱是吧?”
幽俱澄要气笑了,这伸出的手果然是要报酬的吧?
“你不会是想要白嫖吧?”
王冰燃眯起眼睛,他可不介意再来一次辣手摧花的,反正她是有复活的道具。
“多谢了,我能够选择肉偿不?”
幽俱澄打趣着说道,他的这番举动让她从伤感中快速恢复了过来,不知道他这是不是故意的举动。
要是两个人坐在一起感伤人生的话,她的心情恐怕只会更糟糕吧。
“我倒是想选,那要看我家女仆的颜色,何况秋丵老师现在盯我盯的可紧着呢。”
王冰燃才不是那种正人君子呢,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可是他是长着脑子的,有的时候,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不是谁想做就做的。
“你也是不容易啊。”
幽俱澄还是乖乖地付钱了。
“这下你算是明白做男人有多难了吧,面对有着感情的对象,首先要考虑的是对方的感受,就像开凿运河一样,水到渠成之日有点遥遥无期的感觉。
所以啊,幽学姐,以后要是碰到那种随便就想要抱你的男人,一定是得手后就立即把你甩掉的,有句话怎么说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王冰燃满意地甩了甩手里的钱袋,然后撑开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点,剩下的大多数还给了幽俱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说得你好像对我没兴趣一样。”
幽俱澄大概清楚粉烟罗为什么偶尔会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了,这个少年有点难搞,要真是个好色之徒那就太简单了。
“这世界上美丽的花儿多如繁星,我总不至于每个都要轻嗅一回吧,那早晚会得花粉过敏症的。
你现在是想继续在这里欣赏夜景,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王冰燃不置可否,他现在可没心思谈这个。
“我可不想一个人在这里喝凉风,也需要进食补充下体能了,之前战斗消费的能量现在还没有恢复呢,要是刚才真得战斗上了,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多亏那个魔将害怕你,争取到了黛先生的赶到。”
幽俱澄还是有些后怕的,五十多级的魔将啊,那真不是开玩笑的。
“但我们这么回去太慢了,要不要体验一把刺激的运动?”
王冰燃将准备好的雪橇拿了出来,刚刚雕刻墓碑的时候顺利整了两副这个。
“我当你刚刚在悄悄地忙些什么呢,这个是要怎么用?”
幽俱澄听说过北方居民在雪山中行走会用到雪橇之类的工具。
总觉得不知不觉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王冰燃最出色的地方正是这份真挚待人的心情,面对任何人都没有伪装自已,正是这样最容易打动人心,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去依靠。
“来,抬脚,一会我拉着你,应该很快就能够学会的,主要是控制身体的重心,然后可以用手杖什么的来减速……”
王冰燃蹲下身体来帮幽俱澄系好雪橇,女孩子的脚真是小巧的呢。
“行吧,我就疯上这么一回好了。”
喜好宁静处之的幽俱澄是无法想到自已会用这种方式下雪山的。
“准备好了没,大不了就是摔个狗啃屎而已,我数到三哦,一……走喽!”
王冰燃握住幽俱澄小手的那一刻,耍了个心眼,一直想尝试这种操作的,没到点,他就带着她从陡峭的雪峰上一跃而下。
当时,刺骨的冰风就将他们二人的头发全部吹拂了起来。
“啊……”
本来并不怕冷的幽俱澄,衣服的领口突然被灌入了大量的风雪,失重感觉也让她全身冒出了冷汗,平时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害怕的事物,现在却变得如此惊心动魄。
但手指被牢牢的掌握着,僵硬的身体也在对方的牵引下顺利地做出了反应。
【睁——眼——】
王冰燃大声的喊道。
【啊?】
幽俱澄怯懦着睁开了双眼,随后所见的景象令她今生难忘,本来冻结在眼前的景致,飞速地动了起来,脚下的雪橇仿佛是双翼一般带着她穿越冻云的峰海,来不及去思索什么,因为此时此刻脑海中被填满了一幅幅美丽的画卷。
冰冻的长河像舞动的银龙般穿梭在大地之上,一个个藏身于雪林的小动物受到惊吓在地面上画出各种简单而美丽的图案,小镇的不同侧面接连呈现,像一位舞动着千姿百态的少女……
这一切……
这不就是她的母亲在日记开头所描绘的情景吗?
她现在能够想象的到了,她的母亲一定是在雪地中狂奔写下那些记忆,而正因为看到这一切美丽的景致,她才喜欢上了这个人类世界。
原来,那篇日记,还有着对于人类世界的留恋之情!
她似乎明悟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
她想,她大概已经明白自已应该拥有什么样的未来了。
“……”
王冰燃所注意的却是另一番景象,适应了极限滑雪的幽俱澄就像是一只在天空中滑翔的燕子,如鸦羽一般漆黑的长发在她周身所溢出的漆黑粒子衬托之下变得光亮晶莹。
只有她的肌肤一如既往的惨白,像他最初所遭遇到的岁舞漪一样。
所以——
【存在,即合理。学姐,你是人,活生生的人,和我们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你不是过去的幽灵化身,你也不是什么恶魔之花!】
“你是在担心我么?”
幽俱澄小声的呢喃着,并没有回头看王冰燃,显然,有着她这般的经历,怕是很容易变成一个灾厄吧,在不懂得欣赏人生的美好之时便凋零消逝,所以不懂得如何说服她的他用上了这种行动来感染他。
真是个多事的家伙,多管闲事,可是,为什么讨厌不起来呢。
她不是什么可怜之人,因为真正的可怜的人,身边连一个多管闲事的人都没有。
人们一直在追求着自由,可是绝对的自由就是孤独。
恶魔一侧的她正是这样的情况吧,她们的父母都不在,也没有留下什么讯息和指示,只有她们在渴望着得到什么慰藉而活着。
探索玄家的古堡实验城,不正是想要找到什么嘛。
迫切着回到恶魔父亲那里的恶魔一侧的她,数百年的时光里面一直一直地承受着孤独。
非人非魔,混血的诞生注定不被任何一侧所容纳接受,即便接受了,也只是成为了值得利用的道具,而即便如此,也心甘情愿地想要被利用被期待,因为人活着是无法独自一个人生活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够享受他的温情到底,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做出抉择!
“学姐?”
滑行着,突兀的,王冰燃的手指抓空了。
“抱歉了,我确实想要和你共同度过更久的学院时光,可是,我的身份已经暴露……”
幽俱澄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了。
随着玄家古堡的事情被揭露出去,她就再也无法在人类的世界中躲藏下去了。
她一直在犹豫着,直至这一刻才做出了觉悟。
“可恶,你在说些什么!”
王冰燃想要追上去时,阿丽莎却是出现了,扯住了他的手臂。
“不要追了,冰燃,她离去的现在,学院就再也无法将她当成人类了。”
黛秋丵从怀里拿出了学院方的密令。
学院怀疑幽俱澄与几百年前的某个事件有所关联,于是故意将乌骓镇作为寒流行动地点之一。
“舞漪不也?”
王冰燃苦笑,没有再追问什么,刚才在诅咒之地中,炎尸魔将透露了此次寒流行动的恶魔指挥官的信息后,他就隐约感觉幽俱澄想要逃离了,他尽力地在挽留着她,所以才和她单独相处。
“不一样,三位司主说了,她是魔界现今的魔王之女,我本来也是不相信的,可是你也感受到了,现在的她不再压抑身上的诅咒之息了。”
黛秋丵叹气,兴许这次寒流诅咒就是魔王在寻找遗落人间的女儿吧?
“什么——魔王之女!”
阿丽莎皱起眉头,一时间杀机尽显,大好机会,错失过去了!
“天主部司主逆鸣鸾是这样说的,特征就是幽俱澄身上的黑魔粒子。玄家这算是养虎为患了,拥有着我们人类世界常识和各种信息的幽俱澄,将会成为魔界攻入人间的最大助力。
或许,万年不变的格局将被打破了。”
黛秋丵并不意外阿丽莎的杀意,如果她也是个不择手段之人,一定会做出相同的反应。
“我才不管她是什么魔王之女,她只是幽俱澄学姐!一个渴望着平静生活的普通人!”
王冰燃虽然和这位学姐相处不是很久,可是他知觉她并非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一个即便跨越了几百年的时光也想要埋葬自已生母尸骸的人,怎么可能是恶魔!
“我们回去吧,要商量下接下来的行动了。解决寒流诅咒才是当前的头等目标,关于幽俱澄的事情,学院吩咐了不能够泄露真相,否则会造成恐慌的。”
黛秋丵伸手搭在了王冰燃的肩膀上面,他能够接受岁舞漪,也的确能够接受像幽俱澄这样的人,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身边有着一个半魔之女的。
即便幽俱澄这次跟他们一起回去,随着玄家古堡的事件暴露出去,学院、玄家、帝国都 不会继续容忍她存在下去了,或者反而会利用她,她的离开反而是脱离了迫害。
当前只是学院的三位司主清楚幽俱澄的身份,当寒流过去,玄家一定会对乌骓镇进行调查,那时候,幽俱澄的真实身份就再也无法隐瞒,恐怕到时候玄家会拿她做为新的实验素材吧。
玄家这个排行第一的神秘十二色家族,表面上担负着管理全国的丧葬工作,实际上却是以丧葬为名进行着许多无法在光天化日下进行的实验。
据说,当今皇帝之所以能够突破人类的寿命,正是玄家的功劳,当然,不可否认的是皇帝本身也拥有着特殊的素质,否则玄家早就拥有很多长寿的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