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那位圣职者后,我循着熟悉的道路回到了祭祀场的篝火。
我这一身饱经风霜的身体,可能需要休息一会——也许不止一会,哪怕是多些停留,我都怀疑这温暖的火焰会让我再也不愿起身。
但是这里的天空不如那美丽,这里的人没有那重要,但是这里的篝火,却给我家一般的感觉……
不,怎么可能呢,哈……人类的家,怎么想也是那种石头或者木头建成的笼子一般的东西吧?怎么会是火焰?!
我坐在那半晌,直到呼唤传来,我才注意到旁边那位久留不前的过客。
那个蓝衣的战士。
他那郁闷的脸依然如此,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然而,此刻他却向我搭话。
“哦,下午好。”
他一脸不以为然,好像早就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你是之前那个肮脏的家伙吧?”
他问道。
“怎么,终于换上一套像样的装备了?”
“我,嗯,是的,我换上了一套优良的装备,如果你想在它上面大做文章的话,我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你,它们都是抢来的。”
“哼,但你肯定还抢了更多的东西,是吧?”
蓝衣的战士苦苦地笑着,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嘲讽,但却不知道是对于谁的。
“你是不是在想,我就跟一个垃圾没两样。”我问他。
“不用急着否认,毕竟罗德兰就是这样的地方……为了生存,我们必须互相掠夺。”
战士看向路上的杂草,在沉默半晌后,接着问。
“你……是你敲响苏醒之种的吗。”
这件事听起来感觉应该是项丰功伟绩,但似乎没人开心的起来——包括我也在内。
“是的,如何?”
“呵呵……那接着赶紧去把第二口种敲响吧。”
“但我不知道怎么去那里,你知道吗。”
我猜面前这个家伙了解的一定不少,来到这里的大伙,貌似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目的为何,有些什么讯息……
只有我一个还在到处瞎摸。
战士摇摇头,不自觉的叹着气——但那并不是在说我不懂这些事,看起来,那更像是对我的态度感到……无可救药吗。
“往下走就对了,找个钥匙把门打开——方法就是如此。”
原来如此,往下走,然后找到某扇门,将它踹开,然后进去。
“嗯……你是说城镇下面的街道吗。”
“不然还能是上面吗?反正就是一直向下,直到无路可走……不过我想事情没那么轻松就是了,刚才你才经历了一场大战,对吧?”
——啊,对啊,说起来怎么回事……身体早在露格尼卡就应该清理完了,然而现在却仍是登上钟塔的那幅样子。
“呵呵……真好笑呢,使命这种事,跟送死没什么两样,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问得好,我也不知道。”
这时,蓝衣战士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看起来他不打算再打哑迷了。
“曾经有个咒术师告诉我,他要去病村寻找咒术起源,至于如何过去?他说,在下水道有条路与病村相连……然后我就再没看见他,想验证那个倒霉鬼的情报吗?想去就去吧。”
“我知道了,谢谢。”我告诉他。“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不用客气,现在你可以滚蛋了。”
战士语气刻薄的吐出了这个字词。
“没问题。”
不过,在此之前,我打算先去底下看看那位女性。
为什么?我不知道,这种行为依托于一种直觉,我就是想见见她,想知道她的事迹……
我不知道……是我怜悯她,还是求她可怜我,但是,那位沉默不语的女性就一直守在祭坛底下。
纵使孤独也不反抗,我不了解她,却冥冥之中感觉到她的不凡。
那个女性到底是谁?我能从她口中套出什么东西?
但此时,我才发现有个访客早已入住于此。
那身黄铜盔甲……哦,我见过他来着,坐在那边的是女神骑士,叫做罗特雷克,罗德兰的人形形色色,我总不能就全部记住。
但我会将与他们相处后的每一段经历,以自己的想法加以描绘于日记书中。
………………
与那个黄铜人的相遇就在敲响钟前,因此我对他的记忆还算清晰。
在迷路时经过某处阁楼时——哦,说起来,那个阁楼的空间非常大,它被几道门格分成了数个房间。
这里还有人吗?正当我抱着如此想法前进的时候。
我看见了一个无窗的小房间上有火炬在燃烧,而上头有个小牢房。
也许有个可怜人被关在上面呢?——抱着这样的心态,我缓缓走了上去。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还真的有个人留在那,全副武装的他十分安静地蹲坐在墙角,从那奇异的胸甲来看,他应该是女神的信徒,至于是哪个,我不清楚。
我俩对望良久,似乎互相都在期待有个人肯开口打破僵局。
所以我再度充当了主动的角色——那可真符合我的形象。
“嘿,你好,被关在这?”
“不如你来救我出去?”他的语气透露着嘲讽。
“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被关在这,我可不想被恩将仇报。”
“朋友、朋友,你这样可就不够厚道了,毕竟我俩都是不死人,又何必去深究彼此的过去呢?”
女神骑士不太介意那一点不顺心,也许这段时间练就了他那随遇而安的性格也说不定。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从他的语气听出来狡诈。
我把长剑竖插在地上,身体重心不自觉倚靠在上面。
“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我不清楚,但假如你肯告诉我一些有用的事情,我就帮你脱逃。”
“啧,啰里吧嗦,我答应你,如果你帮我逃出去,我就给你一份厚礼,这样可以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感觉好像在进行一项不重要的交易般。
但那时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转问。
“罗德兰的一切都很奇怪,这我能理解,但到底有没有人来到这?据说有很多人出入此地,但我却没看到残留的痕迹。”
“呵,你问这个问题?穿着这套盔甲的你不应该最清楚了吗,难道你从没听过罗德兰的一切?”
他正在对此发笑,似乎在笑我的这个问题太过于愚蠢。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我。
“在地上,人们常说神之国土充满不确定,那群贪心的圣职者偶尔也会这么说,并且形容此地[永恒而无限],天晓得这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是……虽然时间永恒,但是分支无限?”
“哈,你也是,说些听不懂的话,但是总之,大家口中都流传着一个概念,那就是每个不死人都会进入[新]的罗德兰,我是不懂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但是呢,用通俗语言来描绘也不是问题。”
“说来听听。”
“对我们而言,这里就是个纸牌赛局,参赛者们各开各的桌,有些人会分在一起,多数人则不会。”
“就像不同的世界?”
“是的,朋友,只是偶尔赛局会被搅得一团乱,就像现在。”他轻声嗤笑了一声,然后催促道。“那么黑剑士小姐,你的困扰解开了吧,那么能否解开我的困扰呢?”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称呼我为黑骑士,而是黑剑士——兴许是他看出来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骑士了吧。
但,说到做到,我尽可能不违背承诺。
——咔锵。
虽然没有钥匙,但这扇门的锁头也并不坚固,于是我把它砸开了,但此举似乎让他有些被吓到。
“你是从伯尼斯来的吗?野蛮人?”
“这东西也不是机关锁,他只是个简单的,卡榫。”
“好吧好吧,无论如何,我算是得救了,那么,谢谢你,我叫罗特雷克,尊姓大名。”
“我忘了。”
我老实的告诉他,在被莱因哈鲁特先生赐名前,我仍然是个无名氏。
“没关系,人总是需要一点秘密,互相保留点隐私没问题。”
………………
退出回忆。
我打量起远处的那个女神骑士。
他远远的看着那个可怜的女性,似乎在图谋不轨?
“哦,嗯?我还以为谁来了,原来是你啊,黑剑士小姐。”
他似乎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在察觉到我的来临之后,回头问了一声好,又接着继续看着那个女性,所作所为皆摸不着头脑。
“真巧啊,对了——来,这是说好的礼物。”
话一说完,他朝我抛了个小东西过来,仔细一看——那是一枚发着光亮的徽章。
上面浮雕着一颗太阳,物如其名,它就是太阳徽章,猎龙战神的荣耀信物。
这不是太阳长子的战士们才拥有的信物吗,我万般不解的看向他,问道。
“你也信战神?”
“实际上我谁都信,不管是烂神还是好神,其实人不就是这样的吗,有利可图就固守一方,而且你想想,大家都在呼喊口红,但有几个是真正忠于一位神祇的?”
“这……”
我想反驳,但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罗特雷克说的并没有错,也并不算做错了什么,不如说,他非常的耿直实诚。
但他实在与太阳信徒的形象不搭,不过,也可能是另一种情况——或许是他曾帮助过那群组织,那这枚徽章的来历也就没什么考虑的了。
“这东西随便送人好吗?我还以为这是荣耀的象征。”
“给予救命恩人我的荣耀,这不好吗?哈哈……”
但我感觉这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或者……意义。
尽管如此,我仍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接着,我也跟着他看向那个女性,不知道罗特雷克是否与她相识?于是,我问了他关于女性的事情。
“她啊?就是一个防火女罢了,看守火焰的圣女,但我不认识她,她想必也不认识我。”
“不过,看起来你似乎很在意她。”
“是啊,我在想,为什么那群圣职者能想出这么可悲的方法,把他们的圣物囚禁在石牢中,就为了求得最后一丝火焰不会消散……”
罗特雷克停顿了一会,但又补充道。
“但说来奇怪,这女人也自愿留在这,也许两边的脑袋都有点问题吧?”
“所以她在这待了上百年了?”
“我不清楚,但真要猜,我估计连五十年都不到吧,毕竟她是如此的纯洁无垢……”
“会吗,我觉得她不比我干净多少。”
“哼,你懂什么,女人与女人是不能一概而论——啊,倒也不是说你不够漂亮,而是……你身上那股气息实在让人……不敢喜欢啊,总之,就是这样啦,黑剑士。”
他匆匆结束了话题,而我想我也听够这些事了。
“礼物我收下了,谢谢。”
“小事情。”
离开前,我又瞄了一眼防火女,她的姿态依旧,没有一丝动弹,宛若雕像——她还是活人吗?
……要是我把她放出来会怎么样,但我终归是没有下定决心,想了又想,最终,我打算将其抛之脑后。
经过一番整顿,我决定先去到处逛逛,弄清楚了罗德兰的全部面貌再去干事也不迟。
毕竟钟永远都在那,想跑也跑不了,况且,就算有人提前我一步也无所谓。
反正也没什么好争的。
这次,就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