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不断地在出汗,浸透了木质的剑柄。抓钩带着受伤的身体飘飘荡荡,男人庆幸着自己还有逃跑的余力。他穿行在小镇的建筑之间,这是个不大的镇子,很快就能和新教的那些人汇合了。
继续和那个不讲道理的家伙打下去是没有好处的,自己的任务只不过是偷点教会的东西吸引他们的注意,帮助那些新教徒在执行所谓的秘密任务之后的逃脱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那种属性不合逻辑的家伙呀!
而且还是个美少女。
仅仅是受了一击,他就知道自己再无法战斗下去了。“还是太自大了啊...”他自嘲地笑了笑。跟这种不讲道理的家伙是不能打架的。
那个女孩还是收了手的,他也知道。自己总算是没受到太严重的内伤。等到了新教徒的地盘,找一个治疗者,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
为什么那个恐怖的家伙还在后面追着呀!
就像是阴魂不散的恶鬼,总是一转头就能看见那人直直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可就是不逼上来,也无法甩脱。
“想要跟着我去新教徒们的聚集地么....虽然很对不住这些对我还不错的兄弟,但我实在没这个水平甩掉她了——总之,如果你们能帮我争取到逃跑的时间的话,我会每年在你们的坟墓前送花的。拜托你们了!我还有妹妹要养啊!”
不知不觉地发表了一个杂鱼反派在死前的言论,可是这确实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小镇因为教会之前的爆炸和那些神经兮兮的僧侣被搞得一团糟。声音嘈杂,人影散乱,家家户户都趴着窗户向外探头。
“这个...这是?”
男人注意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即使是在身体随着钩爪的高速运动之中,他的视线仍然被那个邮差少年吸引到了一刻。他正抱着自己的包裹匆匆忙忙地在白袍的僧侣中穿行,烂泥下的树根将他绊倒,身边的人流不管不顾地继续行走着,他被这些人推推阻阻,总算是艰难的起身,向着自己的包裹爬去。
“咔...咔咔..”包裹躺在道路的一旁,少年弓着腰踉踉跄跄地走去,终于将它牢牢的抱在怀里,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然而他头顶上那临近建筑房顶的石像,正摇摇晃晃。裂痕随即转化为裂缝,石像发出一声闷响,掉了下去。喜悦的少年没来得及注意到危险,石像眼见就要砸在他的头上。
断剑在月光中一闪,石块登时碎裂,只剩下雨一般的石子淅淅沥沥地落在一脸懵的少年身上。他并没有看见男人的身影,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早就走远了。少年很快拍拍身上的灰,继续带着包裹送起信来。
“做了没必要的事情,”男人咬咬牙,这样想着:“不过,就当最后帮一把新教的兄弟吧。”他继续逃亡着,断剑的剑刃因为刚刚的那几下微微卷曲。
又是一朵遮月的云。男人忽然发现自己的身旁暗了起来,伴随着这份暗淡的,是出乎意料的安静。
他往后看去,那个追逐他的身影似乎消逝在黑暗之中,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男人帮助少年的事情,当然没逃过林惜的眼睛。
『大晚上的送信?』
拉维妮娅在她身边吐槽道。
“很蹊跷,”林惜认同道。她这个时候已经用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再次将脸包裹住,至于那个细微的伤口,早被她用治疗术治好了。
当她出手的时候,少年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自然之力送进一旁的小巷。他迷茫的看着周围,自己衣服的后颈就又被人揪住,那人二话不说地向巷子深处走去,而自己竟然一点反抗的力都试不出来,只是亦步亦趋地倒退着跟那人走。
“那个...您好...您要做什么...您好...我是个邮差....”
“就当你是吧。”林惜将那人甩到面前,少年踉踉跄跄地跌在地上,看上去有点无助。
他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
林惜蹲下,将视线和跌倒的他平齐,毫无感情的问道:“这么晚了还要上街送信?”
“呃...”少年一脸害怕地看了看林惜被遮住的脸,又看了看巷口,最后视线又回到了林惜的身上。他在颤抖,还在一直短促地喘着气,支支吾吾了几秒,终于说道:“今晚有...加急件。是要送给伯..伯爵大人的。”
“很好。”林惜的眼神缓和了。她站起身来,向拉维妮娅问道:“说起来,击打对方的下巴是不是会让他瞬间失去意识啊。”
『理论上是这样的....喂,你小心一点,以你那怪力别把他脑袋打爆了。』
“我试试吧。我尽量把伤害控制在脑震荡的范围内。”
在少年的眼里,林惜完全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他更害怕,哆嗦着站起身,就要向外逃去。然而面前那个小小女孩的身影在这个时候却像是大山一样挡住了少年的路,他的脸上出了汗。
“那个...小姐..请您不要这样...我还有信要送...”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如果你醒来的话发现自己被打出了颅内出血,压迫视神经导致你失明的话,就来找我。”林惜冷冷的回应了一句看似负责任实则完全不讲道理的话。
然后,他的意识就断了线。
看着少年的身体软软的倒下,拉维妮娅有些惊异地问道:『你比我想象的更会控制力量了啊!』
“迄今为止的力量只不过是因为魔力融入身体的脉络所导致的加成而已,只要严格控制魔力释放的量,想要掌握力量不在话下。”
她将少年的包裹打开。偌大个包裹里面只装着一封信,缺了一角的信封是用上好的纸张做成,上面用红色的花体字写着——奥托伯爵敬启。
林惜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邪教徒送给拉维妮娅父亲的炸弹。“检测——”信封内并无异物,而且也察觉不到魔法术式的存在。里面只有一张纸,再无其他东西。
虽然不能大意,但她还是带着“总之我被炸一下大概也无所谓”的心思将纸夹出。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她上上下下的检查了这张纸,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真的只是一张纸而已。
实际上,这是一封“恐吓信”。
寄信者自称为某个“始终为了世间的正义奋斗的一群人”的代表,里面极做作地表示了对伯爵大人痛失爱女的哀悼,然后话锋一转,又开始彬彬有礼着问候着伯爵大人的身体健康。最后,十分委婉的请求着伯爵大人“没有必要前往今年十月的下级议事大会”。
『可恶!这群可恶的人!』
拉维妮娅看到这里,忍不住恶狠狠踢了一脚路旁的石块——虽然她的脚直接就穿过了。『这群人想用我的死报复我的父亲!然后还要威胁他!这些自称正义的虚伪暴徒随意的残杀无辜的女孩,仅仅是为了达成他们掌握权力的目的!』
林惜无声地点了点头,沉思片刻,然后问道:“这所谓下级议事大会又是什么回事?”
『是一个王权派贵族谋求改革的会议啦。父亲是其中十分积极的一份子,他们这些人可是真正想为国王和国家做有益的事情的人呢!』
“原来如此。所以这些邪教徒是站在保守派政客的那一队喽?”
『也许吧。但是也有可能是那帮不要命的革命派。』
林惜重新读了一遍信,仍然是没发现什么隐藏的信息。拉维妮娅久久的不说话,林惜转过头去,发现她正盯着信纸出神。『你也许不用继续去追那个男人了。』耳畔传来拉维妮娅的声音
“?”
『呵,这些暴徒,算来算去也没算到在恐吓信中露了马脚。』
拉维妮娅拄着下巴,颇为自信的笑了笑:『我们,可真是找到了好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