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部外重伤造成颅内出血的过程是没有太多痛苦的,因为伴随着强烈的头晕和暂时失明,你会在短时间内休克,然后失血过多死亡。
然而,也许是那挥舞铲子的人因为惊慌失措而没有砍对地方,他害怕地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林惜仍然死死的握住他的脚腕,一边痛骂着一边一下下的用武器把她的脑壳打开花。这种疼痛在将近昏迷的林惜的模糊的内心世界里刺出了一个个血流不止的洞,针管隔着裤子刺入男人的脚腕,这最后的回光返照耗尽了林惜的最后一丝力气。她于是死掉了,死的乱糟糟的。
她时时刻刻渴望着自己的死亡,却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死。在那个命中注定的小巷子里,她双手插兜面对三个比她高大许多的成年男性,一旁灰头土脸的可怜女孩瑟缩着跪在地上。“差不多得了吧,别逼着自己少了几个器官才知道痛。”她挡在女孩的身前,冷冷的看着那几个人。
“小姑娘真是有意思哈,跟你哥哥我开玩笑。”领头的人毫不把她放在眼里:“这小女孩骗我哥们的钱,就是得付出代价,你个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在我这撒什么野。”
“她是我朋友。老弟,我们都是一种人,凭着一口气做事,我不能让你欺负到我朋友头上。”林惜也完全没把这个男人放在眼里。
对她来说,都是两只眼睛一个脑袋,受了伤都会死,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操,现在哥哥再跟你讲理。别给脸不要脸,等我不讲理的时候你和你那小朋友都得被办了,懂不?”他捏了捏林惜的脸,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放狠话的表情倒是不错。
“她不过是个小女孩,你们把她打成这样,哪里寻理去,听明白了么?”她凑近男人的脸,一字一句地说:“要当乖宝宝就别在这哔哔,要玩狠的就把刀子掏出来——也不知道咱们俩今天谁进医院,谁进局子。”
是的,这便是如今世道。没有人想进医院,也没有人想进局子。
这也是林惜在周边地区的混混里臭名昭著的原因。
这个人不要命,也没有痛觉。针筒,锥子,板砖,虎头钳,她的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凶器,人人都是有软肋的,而她的目标就是眼睛,肾脏,太阳穴,后脑,生殖器官。
想制住她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你即使折断这个人的关节她也从不退缩,一切剧痛的折磨都无法停下林惜想把针筒插入你眼睛里的势头——她是逼着别人杀了自己啊。所以,如果跟这个人作对到底,只有两种结果,不是进医院伴着伤残度过余生,就是进了局子待上二三十年。
所以,这个人没人敢惹。
不过,罕见的,外地来的男人并不认识她是谁。
他被一个小女孩轻描淡写的挑衅激怒,从皮带下掏出那把小小的弹簧刀,拿在手里,在她面前比划着,喘着粗气:“你是说我不敢?!你是说哥哥我不敢?!”
男人的脸很快的红成猪肝。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自我催眠,把别人的话反复品味,自己逼着自己生气。林惜微微一笑。看来要再加把火。
“没错,我说你不敢了。”
“你他妈的。”他把刀摁在林惜的脖子上:“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她放缓语速,逐字逐句地摆着口型,男人全神贯注盯着她,毫没注意到林惜的手已经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圆珠笔插在他的手腕,让他惊骇地把拿刀的手撤了回去。“卧槽!”他骂了一句,手腕已经是血流不止。林惜不依不饶地上前,甩棍迅速出手,向男人的大腿打过去。“啊!”腿上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反抗能力,男人捂着腿,单膝跪地,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低鸣。
“妈的,这娘们。”另外两个同伴被这瞬息之变吓到,急忙挤过来制住了拿着甩棍的林惜,他们的力气比少女大得多,轻轻松松的夺下了棍子,其中一个黄毛拽着她的肩膀,看着大哥在那块捂着血红的手腕跪在地上骂人。“操!这人!妈的,小娘们!疼死我了,给我揍她!”
黄毛把她狠狠的推向墙壁,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就要向她打去,却没料到林惜一个加速冲到自己怀里,脖子传来剧痛,他头晕目眩的一看,这家伙正拿着一个针筒插在自己的喉咙旁边,正要把一管不明液体注入自己的身体。他大骇之下拽着林惜的胳膊想把她反关节制住,却没想到那人仍然拼着命的不肯松手。他听到咔嚓一下的脆响,知道自己已经扯断了她的左手腕。本身这是无法抵御的剧痛,但是那人就像没感觉一样,轻轻松松的把针筒拔出,又直挺挺的插向自己的脸!
刹那间,第三个人,也就是那个矮胖的家伙,接过大哥手中的刀,从身后抱住林惜,向拿刀往她脖子上摁去。却没想到林惜倒转针筒,毫不犹豫地反手将它插在了那胖子的眼窝中。眼睛被针刺穿,他狂叫着捂住眼睛,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黄毛此时都惊了,林惜废掉了一个手腕,脖子上也被刚刚的刀片划出了不浅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她的脸上、衣上一片通红。然而,林惜手持针筒,不卑不亢地站在中央,眼神中充斥着病态的热情。
但是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在那几个混混眼里看来,她是个疯子;而地上那个瑟缩着的女孩,看到的是一个英雄的背影。她认识林惜的时间不长,只知道她父母早亡,所寄养的姑姑和姑父家对她也是毫不在乎,只是贪图她父亲留下的一点钱。林惜上了高中,又退了高中,和曾经为同桌的她其实只不过是点头之交。之后,就听说林惜在社会上混迹,做着不正经的生意;而现在,她路见不平,甘愿为一个陌生人献出生命。
然而,不管是疯子还是英雄,都不是林惜。
她生的卑微,死的卑微,只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种子而已——这颗种子远不会发芽。这是林惜眼中的自己,她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死,却时时刻刻地渴望着自己的死亡。黄毛一拳打在林惜的肚子上,把她小小的身躯打的摇摇晃晃,可是她还是坚持着没有倒下,掏出锥子,一下一下的向男人挥舞着。大哥抄起身后的铁铲,尖叫着劈在林惜的肩膀上。他在林惜的肩膀上留下深可见骨的创口,黄毛扣住她的另一只手腕,想要逼着她跪下,然而,她不顾自己手指一根根的被折断,硬生生的站着,将锥子颤颤巍巍的伸向黄毛。
而那几个混混看见的,是一个比他大上好几倍的巨人,一步步地向自己逼近。那身影就像是死神,眼神中充满疯狂,宣告着自己的终结。
于是,他们惊骇,他们颤抖,他们恐惧。是恐惧让他们抄起铁铲,也是恐惧令他们踢倒林惜,更是恐惧逼他们一下一下的用铲子打在林惜的脑袋上,把她彻底杀死在深远的黑暗之中。女孩的身体软趴趴的,折断的手却死死的不放针筒,仍旧想要让死亡在他们身上开花结果——腿上传来的疼痛令男人魂飞天外,他吓得使出浑身力气,将铁铲重重的插在她的脑袋里。
鲜血,四处都是鲜血,有些是自己的,有些不是自己的。
地上的另一个女孩在惊吓中早就昏了过去。
一个人单眼失明。
一个人软组织挫伤。
一个人血管损伤。
而少女死了,死的脏兮兮、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