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九点半。
那位独身女性,身着亮片长裙,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卷烟。夜总会幽幽的蓝色灯光映的她忧郁而美丽,此时此刻,这位女性似乎正等待着一个驱散愁丝的温柔男人。
于是他安静的出现。
“我可以借个火吗?”那位衣着颇有文艺复兴风格的花哨青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练气质,夹着一只雪白的烟,烟头上下挑动,向女人抛出缭绕的讯号。女人微微抿嘴,脸色不变,一言不发的掏出火柴,在空中略微划动,蓝色火焰引燃了男子的烟头。
他倚靠在吧台,长长的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的吐出,待那灰白烟气在空中慢慢消散过后,才清淡淡地说:“你看起来像是一个在寻找男人的人。”他的声音很年轻,但总有一种勾人魂魄的沉郁。
“呵,”女人轻蔑的一笑:“你们总是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
“才没有。”男人听了这话,很耐心地否认道。他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她,那黑色的眸子很清澈,但总有种淡淡的烟气:“如果不是在找男人的话,那就是想要来一场豪赌,要不然可是没法解释你眼睛里的那燃烧的野心的——你是楼上格里克赌场里的庄家,是不是?”
这话可把她逗乐了。她轻轻一笑,吸了口烟,说道:“那照你这么说,我就不能只在这里找找乐子喽?”女人掏出自己的名片,用两指夹着在吧台上一甩:“你看看,我可是不是你那所谓的庄家?”
男人瞄了一眼把台上的名片,微微一笑。“看来是我猜错了,很抱歉,女士。——我自己倒是一个老赌客了,千赌不输的那种。”
“真的吗?反正这里没轮盘,你们这么说都行。”
“赌博可不是那么高级的东西,女士。”他又吸了一口烟:“我可以管你借一枚硬币吗?”
她掏出那漂亮的小银币,对他一笑。
“你不会是要玩猜硬币的游戏吧?”
“别小瞧我,女士,单论猜硬币,我这辈子可是从没输过,这便是从容。”男人诡魅一笑。他接过硬币,握在手里。“等等——那你要输了怎么办?”这个时候,她也对这个大胆的年轻人的自信产生了兴趣,连忙按住了他将要投币的手。
“那我就,请你喝上一杯酒——无论是什么酒。”
“好,你要这么说,到时候可别赖账哦?”
——“叮!”
他娴熟的一弹手指,在空中飞舞的银币优雅的旋转几圈落入男人的手中。“我猜是反面。”女人迫不及待地抢说。
年轻人似乎有点无奈的耸耸肩:“那我就猜是正。”
女人悠悠的抽着烟,看他打开自己的手,硬币是反,她有点得意的说:“看来我们的老赌客也有失手的时候。那,我要一杯威索斯,这可要算在你头上。”
“愿赌服输。”
男人接过酒保手上的酒杯,相当优雅的递给她。“只是为了请我喝杯酒,你下的功夫可不少嘛。”她微笑着接过,眼神挑逗的看着男人。
“我猜今天我撞到好运了。”
“没错,我可不是随随便便会让别人请酒的女人——你果然是个赌客呢,先生.....”
“阿尔蒂诺,我的名字叫做阿尔蒂诺·辛德,卓娜女士。”安东尼奥彬彬有礼地撒谎道。
“辛德先生,谢谢你的酒。我必须要说见到你这么一个风趣大胆又有风度的男士让我真的很开心,现在,让我们......”女人微笑着抚摸他放在吧台上的手背,然后.....
“很厉害啊,哥哥!”娜塔莉亚忽然在身后鼓起了掌。她的出现让那位女士下了一条,酒几乎都要撒出来。“抱歉抱歉,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我妹妹。”
“什...什么,你妹妹?”她不可思议的望着黏在一起的两人:“她什么时候出来的?”
“出来?不,她一直就在你身后啊?娜塔莉亚,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这种场合随随便便隐藏自己的气息,你看看,吓到人家了吧。”安东尼奥摸着她的头,语气很是亲热:“嘛,女士,你看看,她多可爱——哦对了,你刚刚说什么?要去跳个舞吗?”
“你们....真是怪胎!”女士气呼呼的转身离去——但不忘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她的背影,兄妹二人面面相觑了几秒。
“欸.....?刚刚明明聊的好好的,为什么转身就走了。”
“女孩子是会害羞的啦,哥哥。”
“看到你就害羞?”他揉揉妹妹的脑袋。
她不答,而是顺势坐到安东尼奥身旁的高脚凳上。“来一杯金酒,里面给我加上半杯橙汁。”娜塔莉亚懒懒的斜拄着脑袋:“话说,哥哥,我听说一会有表演可以看诶——居然能让这些客人等这么久,你就不期待一下吗?”
“现在这年头,唱歌的不过是格里克这种人的奴隶罢了。”安东尼奥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一把拢过妹妹:“酒别喝太多了,大小姐还给我们交代了事情的。”
“我知道啦~”
安东尼奥和娜塔莉亚并未跟随主人前往会议,而是按照她的命令留在这里打探消息。他们两个负责调查这里的人员流动,而同时拿着公家的钱稍微享受一下这高档的氛围。酒吧里那幽幽的蓝灯忽然灭掉了。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先生们女士们,让我们有请今晚尊贵的嘉宾,‘诗歌天使’缪斯小姐~!”
他俩回过头去,看到舞台的幕布慢慢打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性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兄妹俩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别扭。
这人看起来太别扭了。
她身着成熟的礼服长裙,头发精修过,脸上却还带着稚气;眼睛很大,瞳色金黄,却黯淡无光;女孩有种不同寻常的老练,一颦一簇都带着不属于这份年纪的女人的美丽——然而,搭配上那年幼的外表,只让人觉得有种不伦不类的悲哀感。
她并不是北方人,皮肤偏粽,但长得很美,是属于很难让人一眼不喜欢上的类型。“她看起来像是兽人杂交种。”安东尼奥评价道。
“我倒觉得那是纯种兽人。”妹妹说。
“如果是真的话,那她的耳朵要怎么办?”哥哥问道。
“这个我也没想好....不过,我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妹妹有点得意洋洋的说。
这个时候,一个身着侍者服的年轻小伙子忽然从吧台之后出现。他气喘吁吁地喝下一杯低度酒,然后向兄妹俩感叹道:“啊——还好我没错过缪斯小姐的出场。”
安东尼奥撇撇嘴:“她有什么特别的么?”
“当然!——她....她真是美极了!”小伙子的视线像是被吸铁石吸在了舞台上似的一动不动,他喃喃道:“看看她曼妙的身姿和仙女般的脸庞,还有那无与伦比的歌喉真是要将全世界的男人都征服在脚下。缪斯小姐绝不像那些妖女艳妇一样争着把自己那魅力往外放——她不必这么做,只要一个忧郁的眼神,人的心就会被牢牢的吸在她的身上。是可怜,还是可爱?还是两者皆有?我可没办法形容出这份情感,只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远远欣赏呀。”
这人疯了。安东尼奥心里嘀咕着。
“我...我真想留在这里看完她的表演,但是.....这可恶的差事,唉!我得走了,等一会才能过来。”他又像是对兄妹俩抱怨,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将从酒保那要来的咖啡牛奶和酒装盘,正准备依依不舍的离开,却立刻被好奇的娜塔莉亚拦住。
“喂,这位先生,再给我们讲讲关于这个缪斯小姐的事情吧。”
少女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十分真诚地望着他看。
“不...不行,我得走了,格里克先生他.....”
“就耽搁一会嘛,再说了,你不想听听缪斯小姐的开场嘛?”
“我...我很愿意,但是,小姐,你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
“就五分钟吧,你看我哥哥那个呆头压根不了解你口中的缪斯小姐的魅力,你就这么不想好好疏导疏导他吗?”
侍者愣了愣,又看了看舞台上的缪斯,低下头,像是很艰难地在跟自己做着斗争。然后,他狠狠的按住摆在把台上的托盘,闭上眼睛,转身抬起盘子就想要走,脸上的表情十分挣扎,但动作很是坚决:“我必须要走了,我还有工作在身.....”
“欸!”
娜塔莉亚轻叫了一声,直直的看着舞台:“要开始唱了诶....”
“什么?”年轻人急忙睁开眼睛,动作惊慌地退了半步,跟着妹妹的视线向台上望去。那位美丽的缪斯小姐,终于如仙女吟赋一般,轻轻的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