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给你。”
那位经纪人紧紧的握着少女的胳膊,在一阵踌躇后坚定的说。
“你说什么?”
好像是愤怒,好像也有点不可思议,那位维尔斯先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变调。他摘下墨镜,用自己咄咄逼人的眼神紧盯着那位满头大汗、身形矮小的经纪人:“你再说一遍。”
“我不给你。”他的声音听起来虽然有点虚,但是那份坚持是毋庸置疑的。“你只是想要她当你的奴隶而已,她是个多么有才华的女性!缪斯小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能让你这么断送了她的未来。”
“不...没事的,”此时此刻,少女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就算要卖给维尔斯先生,也无所谓,冥冥中的天意谁都无法逃离,我会乖乖的。”
“不,你值得更好的人生,缪斯。”经纪人认真的对她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维尔斯毫无笑意的哈哈一笑。他转过身,毫无征兆的一拳向经纪人肥胖的脑袋打过去。他的出拳显然是专业的,又快又准,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在这个距离内,就算是安东尼奥想要出手也来不及了,他本以为下一刻就会眼见那个经纪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然而,这一拳却被那个老人稳稳接住。——他的出现谁也没有看到。
“史蒂文斯爵士?”娜塔莉亚惊讶的问。
老人站在经纪人和少女之前,轻轻松松的伸出一手正面裆下了直拳,维尔斯恐怕也没预见他的出现,眉头紧拧,悻悻的把拳头收了回去。“奥菲斯,”他不爽的直呼老者的名字:“听说你又去给贵族当看门狗了。”
“这辈子没见过当吉娃娃还自豪的,”一旁倚着舞台的林惜懒懒的往这看了一眼:“哦哦,没事没事,就当我不存在,你这位先生尽可以继续像那样多吠几声——反正格里克只是说不许打架,没说不许骂人哦?从这一点看你还挺乖的。”
这一顿连珠妙语给那位像吉娃娃一样高扬着脑袋的先生整噎着了。他愣了两下,反应过来,整个脸像是成熟的番茄一样有耐心的变红,又像是腐烂的柿子一样没耐心的拧紧:“你这个小表子....你再像那样跟我说话....?”他从牙缝里逼出这些仇恨的话语。
“嘿,维尔斯先生!维尔斯先生!”
舞台后的门里忽然飞奔出一个人,他惊慌失措的跑来,气喘吁吁的按住维尔斯的肩头:“您不要这样.....他们...这几个人是那个格里克的客人,您可别做出什么无法逆转的事情啊!”
这人似乎是那位负责破坏音响的下属,同时还是酒吧的工作人员。格里克听了这话,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史蒂文斯和悠然自得的林惜,揪住下属的领子,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别-给-我-胳-膊-肘-往-外-拐。”然后,一把把他扔在地上摔了个趔趄,又转过头来瞪着眼睛对林惜威胁道:“我会记住的,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给我睡觉的时候都小心点!我可是维多·维尔斯,惹上了我你们没好果子吃!”
最后,维多·维尔斯就像是尾巴耷拉的狗一样,气哄哄的走了。那个下属一脸哭不出来的表情,爬了起来,给他们鞠躬道了个歉,然后也灰溜溜的跟着自己主人跑了。
“这人有点无趣。”林惜耸肩评价。
“是的,没错,大小姐。”史蒂文斯附和道。
余惊未消的经纪人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那位缪斯小姐,却已经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很恭谨的对史蒂文斯和林惜鞠了一躬:“谢谢您,爵士先生,和大小姐。”她转过身,对兄妹二人再鞠一躬:“也谢谢您们,此恩我永远不会忘。”、
我什么事也没干啊。安东尼奥有点无奈的想想。这女孩子倒是懂得察言观色,真是精明。
“大小姐,已经要走了么?”他出言问道。
“啊,没错,这次会议结束了。”林惜一边揉揉缪斯的脑袋,一边回答道——虽然她其实并不比那位少女高:“要变天了,我们走吧。”
要变天了。
确实,外面的雨很大。
还好他们都穿了斗篷,带着帽子和面具,倒也不怎么担忧这份大雨。外面的狂欢之夜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被迫暂停,从大路回府,满地都是混乱和垃圾,简陋的店铺在雨中摇摇荡荡。安东尼奥将自己看见的关于酒保的那件事告诉了林惜,她点点头,说道:“没错,格里克确实中途收到了那位酒保的消息,然后就急匆匆的结束了谈话,他的表情很复杂——该说是犹豫呢,还是恐惧呢,总之很不对劲。也许今晚我们就要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了。”
“大小姐,你们这次聊了什么呀,他不会看上你了吧!”娜塔莉亚有点担心的问道。
“哈哈——你的笑话逗乐我了。”林惜说道:“虽然没这么离谱,但也挺离谱的了,具体事情回去再说,总之——我们要忙起来了。”
雨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一行人走的很慢。史蒂文斯数次说要抱着林惜走,不能让水沾湿了她的鞋和裙边,但是总被她拒绝了。一切声音都被哗哗的雨声所覆盖,反而显得世界很静,很纯洁,于是他们无言的走着——管家依着小姐,妹妹黏住哥哥。越临近宫殿区,绿化就越来越多,建筑就越来越少,树林和灌木在风雨下摇摇晃晃,那份绿色在寒冷的北地里总是显得枯槁。
“有人。”安东尼奥低声说道。
“嗯。”林惜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左旁那一丛灌木,这时候,一个披着黑雨衣的身影从中晃晃悠悠的走出来。“您好啊,拉维妮娅大小姐——”格里克的声音在风雨中清晰如常。
“招待不恭,实在抱歉,有个不知趣的家伙在我的地盘打扰了您的兴致,这个责任该由我来负。”闪电掠过,照亮了格里克雨衣下捉摸不透的神秘笑容,血和雨水混在一起流过他的脸。雷声随之轰鸣,格里克伸出左手——维多·维尔斯那高傲的头颅的金黄卷发正被格里克抓在手中,那圆睁着的双眼似乎仍然在倾泻怒火,雨水冲刷着他的脑袋,断裂的脖颈处的血流淌在地,被水冲到一旁的下水道。“幸好我们已经解决了这个错误,我代替他为您谢罪,大小姐。”
长歌城的知名武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雨夜灌木之中。
“客气了,”林惜歪过脑袋,品评了一会儿那个断头,然后说:“其实不用您为我们这么做的。”
“不,这不是为了您做的——”格里克优雅的说道:“这是为了我和英格瓦酒吧的名声,大小姐。”
于是,雷鸣再度闪过,格里克的微笑在这份一刻的光中越发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