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林惜一行人进城的时候,厅堂外的欢迎队伍很热烈,厅堂内却冷脸相对,毫不在乎;而这次狮鹫之剑的长官亲赴,厅堂外不起一丝波澜,厅堂内却跟见了亲祖宗似的热烈招待。看到侯爵设宴的豪华,林惜只觉得讽刺和可悲。
虽然已经在格里克那里见到过这位卡拉杜斯·莫兰,但是今天看到这人神气扬扬的华服立于宫殿穹顶之下的时候才算真正认识他,况且这人腰间还挂了一把镶宝石的金柄大砍刀。侯爵大人在一旁热情的跟他碰杯:“啊,大人,您能来真是太好了——请让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姐是拉维妮娅·奥托,也是威斯那孩子的未婚妻;而这位,是阿尔提莫-狮鹫之剑猎魔团,第二大队的总队长,卡拉杜斯·莫兰大人。他可是大名鼎鼎啊,你早就听过莫兰大人吧,怎么样,今日一见,是不是很激动啊。”
倒是之前见过了。
“莫兰大人,您好。”林惜顺从的低头行礼。卡拉杜斯豪迈的笑了笑:“我对你的父亲可是尊敬的很,不必太拘谨,以后叫我卡拉杜斯就好。——侯爵大人,让我们先去吃饭吧,我可是饿得很了。”
卡拉杜斯支开了侯爵,和他勾肩搭背的很是热情,两人一同走了。然后,他回过头,对林惜使了个眼神——虽然一如既往的有点凶狠,但是林惜能明白他的意思:任务 照常 进行。
虽然格里克昨天匆匆忙忙结束了会议,但是大多数任务和信息已经讨论完毕了。卡拉杜斯此次前往长歌城是为了侯爵的授勋仪式——猎魔团由于他之前组织冒险者猎杀魔物的英勇表现决定派人授予侯爵“黎明勋章”,这是狮鹫之剑猎魔团的最高荣誉。
“所谓什么猎杀魔物什么英勇表现都是放屁,总之就是得找个理由,他其实啥水平都没有。”昨天晚上,卡拉杜斯一边喝酒一边说道。
“我有个问题,”林惜望了望天花板,然后向他问道:“这样肆意的谈论别人未来的岳父不会太过于大胆了吗?”
“哼,”卡拉杜斯不屑的说:“不会真的有人想面对那个连自己儿子都不待见的老混蛋吧。”
“你说的太多了,莫兰先生。”格里克终于出言打断卡拉杜斯的话。他叹了口气,接着对林惜说道:“我猜您会明白的,奥托小姐,这场联姻本就是个错误。您父亲需要侯爵的势力为身处政治前线的他庇护后方,但波格丹家族压根不在乎您父亲、或是您本人的死活。因为——好吧,请原谅我的直率——您的家族对他根本没有利益上的帮助,所以他有恃无恐。”
格里克似乎有些为难,但他还是试探性的补充了一句:“或者说,您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和他的儿子吧?”
“那些所谓‘有可能发生的事’还是欠缺点说服力吧,格里克先生。”
林惜不答他那最后的问句,而是继续从容的喝着咖啡牛奶。
对方一笑,说道:“为了表达我的诚心,让我继续和你说说我的计划吧。”
狮鹫之剑猎魔团,是一个很强大的冒险者组织,它甚至可以影响到国家政权。而黎明勋章,则是由马里王国国王承认的荣誉,任何拥有这枚勋章的人都可以称为猎魔团荣誉裁判官,获得“代理裁判权”。
这个“代理裁判权”,是指这位荣誉人士可以在遇到某些重大法律事件的时候绕开王家法庭,通过地方法庭对其直接定罪并执行法律,并且只要在一百二十天内出示合理的文件汇报给国王陛下,这件事情就算圆满解决。黎明勋章本身是在动荡时代为了那些戍边的贵族可以不必太过麻烦的杀掉巫师、通外、间谍等等与魔物勾结的人而生的,不过如今,它给了有权有势的人肆意妄为的通行证。
而我们的侯爵大人,以重金资助了狮鹫之剑猎魔团在马里王国的产业,又赠送了一个极尽奢华的总部,还卖了自己一个女儿给猎魔团第四大队的队长,让他一跃成为贵族,这才换来这枚勋章。
“老头子本就不喜欢他,他越给钱老头子越不喜欢他。”卡拉杜斯说道。
老头子大概指的是狮鹫之剑猎魔团的大团长莫瑞安·尚多尔,林惜听说他今年已经八十多岁。“看来这真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她说道。
“猎魔团需要的不是钱——我们自己本就是弄钱的好手。”卡拉杜斯有点得意的补充道。
“波格丹侯爵是个老顽固。他的存在其实就是在断我们的财路,这一点您应该知道,”格里克说道:“长歌城是波格丹家族长久以来的领地,但是时局早已不同,我们不再需要他,而是他需要我们——但是这位故步自封的贵族老爷却时时刻刻阻挡着我们,也阻挡着整个国家。”
林惜有点讽刺的笑了笑:“也就是说,你们是在为民除害喽?”
“正是如此。”格里克顺从的说。
实际上,猎魔团却早已打定主意除掉他了。
他们知道侯爵大人一旦获得勋章就要瞄准长久以来分割他权力的城市工会和格里克的地下商贸。随便找个小工厂引发一场小暴乱,获得黎明勋章的侯爵自然有恃无恐的会出兵镇压,这时候工会会开始抗议,最后演变成罢工,然后再度被镇压。死人当然是无法避免的,这个时候猎魔团直接倒打一耙,以反人类罪将其告上王家法庭,届时侯爵大人会被带离自己的领地,而将长歌城留给格里克作为寻找罪证的所在。
“利用黎明勋章对良民进行压迫”,这项罪名由授予勋章的猎魔团上告,其实就是在变相承认自己的失误,所以说在动机上不会引嫌疑。而彼时,奥托大小姐在结亲路上被暗杀,以奥托伯爵为代表的温和改革派贵族不会在法庭上支持侯爵,新贵族和激进派也从不待见身为保守派的波格丹家族,国王本人也不想得罪狮鹫之剑猎魔团,格里克也会在长歌城动动手脚争取多给侯爵加几个罪名。于是,侯爵的失势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当我看见您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个朋友。”格里克说:“我想合作。您看,当侯爵大人被剥夺领地的时候,我们需要一个有智谋和远见的贵族为我们主事....奥托伯爵是一位又有责任又有荣誉的男人....”
他抛出了美妙的奶酪。
然而林惜知道格里克面对的情况非常尴尬。不仅奥托大小姐没**掉,最精英杀手还投敌了,这让未来事态充满了不可预测的麻烦。他明白眼前这位有能力的女子是不可能甘愿当侯爵的小媳妇,于是大胆的请她帮助自己,这可真是一步险棋。
条件未免有点**了。
林惜揣测着他的意思。
“你想要我做什么?”
“当然是您擅长的事情。”格里克温和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