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很快行过一处游廊,廊道不时有熏风拂过,无数种花香迎面扑来,好似置身一片花海,袁昊抽抽鼻子,眼珠子转动,只见左右两侧纷红骇绿,除了几株绿柳外,浑是鲜红一片的花草。乍看几眼,无数红花齐绽,艳丽醉心,可久而久之有些腻味,再看上几眼,竟不由觉得渗人起来,连打了几个寒颤,低头不再看。
路英念领头在前,来到左首一偏房,怪哉的是,那偏房前除了一株翠柳,居然连一株红花红草也没有。他忽然止步,回过头,面有怪色瞟了袁昊一眼,道:「杜老弟,你说咱们……咳咳,要不要……嗯,嗯?」
杜承悲面容一紧,左右望去几眼,见四下无人,咬咬牙,低声道:「不可,路大哥,当前还是……还是夫人的事情要紧。夫人没说可以,咱们……岂能……」
路英念又咳了几声,微微点头,道:「对、对!是老哥哥胡涂了。」说罢,快步行过那偏房。
袁昊皱皱眉,回头望了杜承悲一眼,杜承悲怒道:「你瞧甚么,还不快走?」
袁昊吓了一跳,也不知对方怎地发了好大脾气,连忙快走几步,嘴中碎念:「走就走,凶甚么凶呀,哼!」
再行不久,路英念拐过个弯,又止步不动,回头道:「老哥哥去去就回。」这话显是和杜承悲说。接着礼貌性和袁昊说了几句,再三谦让,他知这位小爷嘴巴厉害得紧,哪里敢轻易得罪?
当下让袁昊稍等片刻,碎步来到廊道尽头的一处大房,轻轻敲了门,低头说了几句话,连连点头称是,又碎步而回,拱手道:「袁少侠,夫人有请。夫人说了,盼和少侠好好促膝长谈,在下二人就不过去。」
袁昊心底不以为然,忖想:「促膝长谈?嘿嘿,那位夫人不要了我的小命就很不错。」当下点点头,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晚辈先谢过二位大哥。」说罢,就要往那大房走去。
路英念几次欲言又止,始终说不出口,见袁昊走近那大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脸上大有悔恨之色。
杜承悲似乎明白甚么,道:「大哥,此事由不得你我,你又何须介怀?那小子等会不死是命,死了也是命,咱们就不要管那么多。」
路英念连连又叹了口气,盯着尽头那大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喃喃道:「人在江湖,自己事儿都管不好,自然管不到他人家的事,可是这少侠……是最后……我又怎能不管?」
杜承悲疑道:「大哥,你说甚么?」
其时,一阵清风咧咧而来,竟让路英念虎躯微微发颤,他摇摇头,不再回话,只死死盯着那大房,目光愈发犀利。
袁昊走近那大房,见这大房位居北面,左右各有游廊连接,是为北房,应是一家之主的大房,门旁左右的梁上刻有凤凰含珠,雕花朵朵,神韵逼真,唯妙唯肖。房前满地的玫瑰、蔷薇,通红如火,拼命争艳。
他心想:「这位夫人恐怕就是这宅子的主人,她究竟找我何事?要说她是当真仰慕我,请我过来,打死我也不信。这位夫人应该不知我是瀛海岛民,否则早让武律道盟的人冲上来乱刀砍死我,如此想来,这位夫人真是为了峨嵋派一事?」
转念又想:「罢了,任我想破头也没用,如今都争先不在,我得靠自己,那家伙混迹江湖多年,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找个借口,赶紧告辞这甚么夫人,溜之大吉,方是上策。」
突然间,只听大房内传来一道冷淡声音,道:「来人可是袁少侠?」
袁昊一愣,抱拳道:「是,晚辈袁昊,见过夫人。」
屋内那声音顿了片刻,接着好似从牙齿缝剂中露挤出的声音,沉声道:「瞧少侠这话说的,你我素昧平生,连面也没见过,怎能算是见过?」
袁昊又愣,忖想自己一心琢磨如何讨好对方,却忽略这一盲点,脸上苦笑,道:「夫人说得是,是晚辈疏略,还望夫人见谅。」
那夫人哼了一声,不知低声说了甚么,道:「无妨,远道而来是为客,今日相逢便是缘分,还请少侠入屋一聚。」
袁昊暗骂几声,推门而入,门刚敞开,忽有一抹古怪芬香自门缝扑出,那芬香时而浓郁时而清淡,他心神一悸,尚未反应过来,只觉丹田中有一股热息涌动,紧接着浑身上下好似被人拿针猛地刺了一下,脑袋微微一晕,脚下一软,踉跄几步,眼看就要倒地。
始终凝望袁昊的路英念见此,脸上不禁流露一丝绝望之色,好似悔又觉无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旁杜承悲面色不改,却藏不住眼神中那抹快意之色。
哪知袁昊连退三步,第四步刚想踏地,居然没倒,脑袋晃了一晃,哎呦一声,撑住了身子,嘴中骂道:「是谁,是谁?龟爷爷的,是谁偷袭本小侠?」
「咦?」这声音是自房内传来,声音之中全是诧异。
杜承悲睁大双眼,流露不可置信之色,旋即脸色一暗,道:「怎么可能?他……他不怕夫人的万红花毒功?」
一旁路念英目中异光闪动,连连喘气,道:「莫非是夫人手下留情?」
杜、路二人在这朱宅为仆多年,自然晓得方才那古怪芬香是怎地一回事,那乃是以整座万红花园数万株红花为根柢,迷惑心神的功法,中招者无论武者凡人,通通都会失去心神,成为一具只听从夫人命令的魁儡,但他们万万想不到,袁昊居然能抵抗那芬香功法的诱惑,保持心神清明。
正当袁昊还搞不清楚情况,只听碰的一声,大房径自敞开,那古怪芬香伴随一股红烟渺渺飘出,散之不去,里头传来那夫人的声音,道:「袁少侠,请。」
袁昊抚着后颈,抽了抽鼻子,刚走入房内几步,就见一名红衣妇人静静坐在桌前。桌前放有两杯腾着热气的茶水。只见这妇人看来三十来岁年纪,打扮却甚暴露,香肩袒露,粉妆玉砌,丰唇鲜红如血,一双凤目细细瞇着,眉毛吊起,脸上冷意逼人,目中全是傲视之色,正自打量过来。
那中年美妇见袁昊始终凝视自己的眼睛,瞧也不瞧自己的装扮,心中微感不快,不过很快又想:「他不过是个孩子,哪里懂女子美色。」心情渐平,转念之间,冷冷道:「早听闻袁少侠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当世人才,请。」
袁昊正想答话,忽地一想,脸上微微一红,听出对方是暗讽自己大闹峨眉派,咳了一声,没有应答,乖乖落座。
那中年美妇接着道:「不知少侠见这万红园,觉得如何?」说话之间,最后几个字声音拖得老长,隐隐之间,似有一抹淡红烟雾弥漫开来。
袁昊只觉脑袋又晕,心神迷离,一瞬间好似要迷失自我,就在此时,丹田愈发炙热,丹田之中一股热流涌动,无数热流又汇聚成一团,就像涓流汇聚成溪水,勘勘壮大起来,顿时通体上下暖烘烘一片,舒畅无比。
他立时醒了过来,心中一阵奇怪,怎地一会晕一会又好?略一内探,暗暗吃惊,忖道:「逍遥定心诀?这……这逍遥定心诀擅自运转起来?」
那中年美妇从刚才就在细细观察见袁昊的一言一举,见他心神迷离不过片刻,又是一脸红润,毫无所感的模样,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不过很快隐去,问道:「袁少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