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不就是钱吗，我给你！
所谓商人就是些唯利是图的家伙们，价值始终是衡量商人行为的最有效标准。举个例子来说明吧，如果说有人想让你做一件恶事，并许以重利，身为商人的你该怎么去抉择呢？——如果是七神允许范围下的坏事，那去做又有何不可呢？……该死，就算七神不允许这么做，哪个商人又会和金子过不去？当然，这有个前提——得先加钱！ ——《商路指南》第一卷第一章节选
穿着破烂衣服的少女在街巷里拼了命地奔跑着，身后传来的叫骂声不绝于耳。那些人想要把刚从魔爪中逃走的她抓回去重新关起来。
但是她绝对不能再被那些人控制了，所以她拼了命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镇里奔跑着。
她已经一个星期没吃饱过饭了，饥肠辘辘的状态下又如何跑得过身后的那群大汉呢？
“哈、哈——”
就这样结束了么？
好不容易从牢笼里跑出来，但是也只能逃到这里了么？
少女银色的发梢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裸露在破衣服外面的手臂上满是受到鞭打之后留下的伤痕，腿上也到处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瘀伤。她赤着脚，哪怕脚面已经被路上的石子硌的沾满鲜血，但是她还不能放弃，因为在这个时候放弃逃跑，等待着她的只会是那些男人更为残忍而屈辱地报复。
少女是一名奴隶，她和同她一样被掳为奴隶的女孩子是从很远的东方运到这座城市里来的，她们会在这里被送到黑市上去明码标价的售卖。
少女的脸上虽然还留着不少被奴隶商人鞭打留下的伤痕，但是一个看上去很富的胖子还是想把她卖回家当奴隶。
——为什么？因为她年轻啊，这年头的伯爵老爷们，哪一个没有在家里养几个年轻的奴隶充实自己的夜生活啊。
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被那富人就地杀死还算是仁慈，少女担心她会遭遇更可怕的屈辱。
比如说，失去她身为女孩儿最宝贵的某一部分......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对于少女来说是一场真实的噩梦。
“——站住！”
不行了，已经跑不下去了。
气喘吁吁的银发少女已经感觉自己的双腿失去了知觉，好像下一秒就会脱力摔倒在地一样。
已经没有力气了......再这么跑下去也会被追上。
银发少女只好趁着夜色躲进了附近街道处于暗处的拐角里，她蹲在阴影里面，浑身上下瑟瑟发抖，因为那些在追她的人就在这附近。
“——刚才还在这儿呢，怎么一眨眼没人了！”这是那个要掏钱买她的胖子的声音。
“是不是躲起来了？！”
“给我搜！快点儿！今儿个老子吃定她了！别让老子白白浪费买她的十枚金币！”——十枚金币绝非小数，这年头可没有多少人能为了享乐大大方方的甩出十枚金币了。而对于普通的奴隶商人来说，这俨然是个天价，但这位奴隶少女确实有这样的价值……
“是。”
听到那些人喊话的声音，银发少女的身体僵住了，倒不是因为深秋的寒冷，而是因为这恐怖的指令预示着少女马上就要被那些人发现，而被发现的后果......
“还没找到么！”
“没有！”
“快给老子搜！搜出来了也让你们过过瘾！”
“嘿嘿嘿，还是老爷您对我们好啊！”
......要被发现了......
银发少女已经紧张地几近窒息。如果被他们抓住会发生什么事呢？那些人会为了自己的欲求向她伸出肮脏的双手，甚至会……她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少女的大脑里已是一片空白。手脚也变得冰凉。
如果现在跑出去的话，说不准他们会一箭射穿自己肚子，那样的话也就不会有太多痛苦，毕竟他们也不会拿死人的尸体怎么样——但万一射穿的是脚呢......
她哭了。
她很害怕，也很恐惧。
她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等死，也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她自暴自弃地埋怨起一切，也包括她所信奉的神明——七神什么的都是骗鬼的！他们从未理睬过世间的悲剧，或者说，他们就是悲剧的主导者......
少女的面庞已经被泪水浸没，她哽咽着，却又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是即便捂着嘴巴尽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她似乎也已经插翅难逃......被抓到是早晚的事。
“她好像是往这边跑了！”
“那还不快找！”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不安和绝望点燃了银发少女的内心。与其被他们抓住，还不如跑出去赌一赌自己会不会被一箭毙命，比起被那群男人玷污，就这么死掉也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就给那些混蛋留下一具尸体吧！
她从阴影里冲了出去。
“——在这儿！”
“——别让她给我跑了！”
“快追啊！”
“——他 马 的废物！给我拿弓箭射她！”
她笑了，笑的那么决绝而果断，她虽然很恐惧死亡，但是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死亡更像是一种解脱。
她听到了身后不远处张弓拉箭的声音。
“别了......”
羽箭“嗖”地从弓箭里射出来，直奔银发女孩儿毫无防备的后背......
下一秒，银发女孩儿就会被锋利的箭矢刺穿后背。
然而——
“咔嚓！”
女孩儿在一瞬间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但是她并不是被羽箭射中，而是被某个不长眼睛的人伸脚绊倒了。
本来应该嵌入她后背的羽箭被从中间劈成了两截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你他马谁啊！”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青年正站在道路中间，手中的钢剑已经收入剑鞘。
“——啊，我是路过的......因为害怕射到我来着，所以没忍住就出手了。”
那人戴着兜帽，远处的追兵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声音分辨出他似乎是个年轻男人。
“这是私事！”那个胖子远远指着青年骂道，“识相的话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事儿！”
“她是奴隶？”青年喊话问道。
“是又如何？老子杀个奴隶关你屁事啊！这是我掏钱买的！”
“——我说，你花了多少钱？”
“什么？”
“我问你花了多少钱买她？”
青年身后的银发女孩从冰凉的地上坐起来，眼泪滴答滴答地坠落在地板上。她的双腿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想动也动不了，脑袋也一片空白，只能坐在原地等死。耳畔边嗡嗡的，青年和那伙大汉的对峙就像是在打雷，声音虽响，却什么也听不见。
“十个金币。”
“这么贵？你被坑惨了老板！”青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孩儿，“就这成色，顶多值这个数。”
青年伸出手比划了一个“五”。
“关你屁事！老子乐意花钱！还不赶快给我——”
“巧了，我也是。”青年冷哼一声，“——我说，我要买她，给你十个金币，把这个奴隶卖给我，成交不？”
“十个？这臭表子把我一个晚上的雅兴搅和没了，二十。”
“哼，不就是钱么，我给你！”青年撩开斗篷，将绑在身上的一个布袋子抽下来，丢给了远处的胖富人，胖富人捡起布袋抽开绑在上面的麻绳一看，里面竟全是金灿灿的金币。
这臭小子真有钱啊，他心里暗想。
“......你挺有钱的嘛，身上还有吧？”胖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把他给我拿下！把他身上的钱全给我抢过来！”
胖子身边的侍卫应声而出，眼看马上就冲到青年的面前。
面对几个冲过来的壮汉，青年游刃有余地一撩斗篷，斗篷里的某样球状的东西落在了地上，顿时白光四射，那些冲过来的侍卫不得不挡住自己双眼躲避从球状物体里迸发出来的刺眼的光芒。
这踏马的孙子会魔法！
壮汉打手们被搞了个措手不及。
光芒过后，青年的身边升起了浓浓的白烟，青年的身影也逐渐的隐入了白烟之中。
“——等什么呢，给我冲进去啊！别让他们跑了！”
那些侍卫流着眼泪硬着头皮冲进了乳白色的烟雾里，顿时传来一阵惨叫。
待烟雾散尽，神秘青年和那奴隶少女的身影已经在夜色中消失不见，留下在地上只有因为被砍断手筋脚筋而疼地满地打滚的可怜打手们......
XXX
在远离王都的河边，青年从马上跳下来，走到河边的一个篝火旁，取出随身携带的燧石和铁块儿，让它们彼此撞击了几次，溅落的火星落在堆放于火堆里面的干燥木柴中。火篝里瞬时燃起了熊熊的火苗。青年将堆放在火堆旁边的柴火填进去后，转头走回到自己的骏马旁，将趴在上面处于昏迷状态的银发少女卸下来，像卸货一样搁在了火堆旁。
接着，青他便转头离开了。
......
银发少女似乎在残酷的梦境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惊异的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旁边，衣着单薄的她马上起身将颤抖着的双手伸到火焰旁汲取起难得的温暖。
今年的秋天比往年要冷上不少，恐怕到了冬天会更加难熬......
“你醒了啊。”银发少女警觉地回过头去，发现站在身后的正是刚才那位把她救下来的青年，于是她稍微放下了一些戒备。青年牵着一架马车走了过来，马车上画着一个银发少女之前从未见过的标记，她在脑海里思考半天也想不出来这个黑色标记的含义。
青年把马车牵引到火堆侧面，而少女刚想为青年搭救她一事向他道谢，就看到青年跳上了马车，走进车厢里。过了一会儿，青年又从车厢里爬出来，将一个墨色的斗篷丢给少女，“给——”
少女稳稳地接住斗篷，然后呆呆地望着青年。
“啧，你不冷？”
青年也没管她穿没穿斗篷，径直走到冰冷的河水旁，卸下身上的斗篷，少女瞧见青年穿的斗篷里面是一身质地优秀的黑色礼服，领口则是打着整整齐齐的白色饰巾，看上去就像是某个贵族家里的公子。青年跪在河边，用双手捧了一捧冰冷清水打在脸上，洗去附着在脸上的尘埃的同时也让自己清醒了许多。
他又在河水边洗了洗手，然后站起身重新套上斗篷，坐到了火堆旁。
“你......傻不傻，给你衣服还不穿？那你还给我，冻死算了。”青年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并没有来取少女手上的衣服的意思。而少女听完这话，慌慌忙忙地穿上了青年交给她的斗篷。这个斗篷的布料很厚实，银发少女把寒冷的身躯紧紧地包裹住，方才重获了一些温暖。
银发少女抬起头，青年就像是当她不存在一样伸着双手在火堆旁烤着火，眼神也没有落在她身上，哪怕一瞬间。银发少女觉得他比自己想象中要英俊很多，面容清秀，留着清爽的金色短发，高鼻梁，白皮肤，似乎真的就是来自某个地方的贵族一样。
“啊......”
少女刚想向青年道谢，坐在火堆旁烤火的青年就像想起什么似的从衣服里抽出一张纸质的东西。
这张纸是契约纸，专门用于缔结契约时使用，其中也蕴藏着魔法。
“——名字。”他就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银发少女怔怔地望着他。心想他是到底在跟自己说话，还是再跟别人说？少女又环视了一下四周——四下里除了自己好像又没有其他的人。
“——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巴？”青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少女，紧皱着眉头，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吉恩提亚娜。”
“吉恩提亚娜？嗯，姓氏呢？”
“......克里斯蒂安......”银发少女小声地回答。
“喂！你的名字也太暴殄天物了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温妮莎’，记好，然后忘了你的旧名字吧。”青年将手里的契约用纸平放在草地上，接着抽出匕首割破自己的大拇指，将其按在了契约用纸下面的角落里，待一切完成之后，青年拿起契约纸走了过来。
“伸手。”
银发少女乖乖地把手伸了过去。
“有点疼，忍着。”
没等少女反应过来，青年就已经把少女的大拇指割破。不过她已经习惯了疼痛，也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应。
“按在我的指印旁边。”
银发少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把渗着鲜血的拇指按了上去。
当两个完整地血指印被按在了契约纸上，契约纸便会发挥功效。少女刚一移开手，青年也随即松开了手，那张画着某种刻印的契约纸就像是被施了咒术一般悬浮在了空中。空中的契约纸倏地发出了淡色的光芒，之前纸上的空格自动被填写上了文字，青年看了一眼契约纸，上面已经自动写上了“温妮莎·克里斯蒂安”的名字。他满意地笑了笑，走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伸出手继续烤火。
契约纸在亮了一会儿之后突然从下往上闪起了绿色的火光，就像是鬼火一般将整张纸焚烧殆尽，银发少女的手背突然传来一股刺痛，她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出现了原先并没有的印章，这个印章和刚才画在文件上的刻章一模一样。
这是奴隶纹，相当于是一种魔法契约，也相当于一种主权标记，意味着银发少女已经拥有自己的主人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了。”青年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这种事对他来说仿佛是家常便饭一样。
“奴.....隶？”
“嗯，就和你之前的身份一样。刚才你签订的是正式的奴隶契约，你不知道？”
“啊......”
银发少女只是听说过这种契约的存在，但是曾经的她远离黑暗，从未真正见识过此般恶毒的契约。契约具有强制执行力，如果不听从主人的命令，就会让奴隶产生剧烈的疼痛，越是挣扎便越是疼痛......
“为什么......”
你不是救了我么？
这句话还未说出口，银发少女身体便忽的一软。她本还以为刚才救了自己的青年是个好人，但却没想到和那些人一样是个狡猾的骗子！刚出狼穴，又入虎口，得知自己签订了奴隶契约的她双眼一下子失去了灵性。这下子，她逃不出青年的手掌心了。
“无耻......”
“嗯，随便你骂好了。”
“诈骗犯......”
“嗯。”
“讨厌鬼......”银发少女也不敢大声地喊出来，因为她之前被奴隶商人教育的时候，这样骂身为临时主人的商人是会被鞭打的。
可是这次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被打死就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指望了。她能想象到的未来，只有黑暗。
“无赖......”
“唉......”青年叹了一口气，但是还是不做任何反应。
银发少女骂着骂着就哭了出来，泪水不可抑制地顺着银发少女苍白的脸颊流淌而下。
但是青年并不以为然，反而是露出了略带戏谑的微笑。
“我为了买下你花了二十枚金币，这可是你身价的四倍有余，你要是能还我也就罢了，我就当浪费了一晚上时间救了个人，但是你还不了我吧？”青年咂咂嘴，“况且，我也不会虐待你，拿鞭子抽你，用脚踹你之类的，我都不会做，当然你如果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主人的话，我也不拦着你，想走就走，但是能活多长时间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番话的银发少女哭的更厉害了。
她是想走。
因为她还有必须完成的使命。
——但是她又想活下去。
外面的世界凶险万分，离开了庇护，一个几乎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子又能活多长时间呢？
除了难过和绝望，银发少女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她终于肯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似乎整个旷野里都回荡着银发少女的悲歌......
“顺带一提，我叫休谟，是个商人，不过你得管我叫主人。”
青年也没管少女听没听到，反正他不说第二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