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9.群鸦的盛宴.其之三十七
“休谟......”望着坐在火炉旁擦拭手中银剑的休谟,温妮莎终于鼓起勇气向他搭话到。
休谟抬起头望了望温妮莎如同在黑暗中熠熠发光的宝石一般的眸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现在没心情搭理你。”
“......抱歉。”被训斥的温妮莎低下头,显得相当委屈。
看到温妮莎变成了这个样子,休谟长叹了一口气。
“——你究竟是怎么能做到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统统搞砸的?”
“抱歉......”
“说点有用的,我不想再听见‘抱歉’两个字。”
休谟自然也能猜得出来,到底是谁袭击了她们,又是谁夺走了被黑市商人送出城的机会——毫无疑问是那个军人和她带着的那个孩子......如果没猜错的话,蕾妮拉是要去找那位大王子通风报信了。
“......”这种事情还有必要告诉拉马尔么?休谟心里想。他觉得拉马尔所知道的情报远比自己要多得多——而自己,只不顾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
做一次棋子也罢,毕竟......
休谟又看了看温妮莎的眼睛。
“是我没有注意到......十分对不起......”
要么说,圣女就是圣女,从小养尊处优,一点也靠不住......不过眼下的情况没有刚进城那会儿恶劣了,不仅已经弄清楚了追杀他们的神秘人就是教会派来的,而且这一晚上过完之后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拉马尔那边暂时也不会威胁到自己......
眼下,可能最重要的便是拉马尔交代给他的任务了。
大王子身边的那个叫“斯图尔德”侍卫么......
“休谟?”
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妮莎的手搭在了休谟的手上。
她的手心温暖而柔软,或许是错觉吧,休谟有一瞬间仿佛觉得是自己的妹妹安琪罗在摸他的手......
“你为什么这么没大没小?”休谟颇为介意的迅速把手抽走,“你是我的奴隶,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但是......”温妮莎的眼神有些落寞地把手收回到膝上,“我只是......”
“只是什么?”
“抱歉......”
——“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这样的话就堵在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到头来只能说句抱歉。
在被奴隶商人掳走之前,温妮莎从未瞥见这世道险恶的一面。更不可能知晓像休谟这样背负着深仇大恨的人,每天都游走在刀尖之上,少有个闪失便会万复不劫。
自己所看到的,全部都是假的。
连以前自己最信任的那些教会骑士一般......
换做是以前,温妮莎怎么也不会想到霍恩会背叛教会——而今天她却亲眼目睹了想要带着她逃走的霍恩......明明之前是那样虔诚而真挚的教会骑士,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到底那边才是真的?
温妮莎已经搞不明白了。
她的头脑里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男人肯定是真实的。
嗯,一定是这样。
“——那个教会的骑士没有对你说什么?”
休谟也比较好奇,他们的命令应该是除掉“背叛教会”的圣女,当然还有她的主人。不过既然抓到了温妮莎,为什么温妮莎还活着,难不成是在等她的主人出现?又或许......
“他想带我逃走......”
“为什么?他认识你?”休谟马上反应过来,说不定来执行任务的,就是温妮莎的故人。
果然不出休谟所料,温妮莎静静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讲到,“他之前是我哥哥的战友,后来我哥哥进了军队,而他则是进了教会......”
“那么,他知道你哥目前的境况么?”
温妮莎摇了摇头。
“所以他为什么要带着你逃?这个你总知道吧?”
温妮莎又一次摇了摇头。
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休谟已经无数次询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了。
“——嗯,我告诉你一个可能性如何?因为你很漂亮,所以他动了恻隐之心,要带着你离开这个地方,反正你名义上已经不属于教会了。”
“他不会这么做。他很虔诚,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就......”
“呵。”休谟冷笑一声,“虔诚?我之前也是信奉教会的,看看我现在的下场......”休谟一边擦拭着手中的银剑一边说道。“父母死了,妹妹还被玷污,然后被杀......告诉我奴隶,你信奉的神,有告诉过你我的悲惨经历么?”
“对不起......”
“七神就是狗屁,最好别让我见到他们,否则我见一个砍一个。”
面对说着大不敬的话的休谟,温妮莎终究还是没能反驳。
应该反驳的,温妮莎心想,毕竟自己是在供奉着伟大的神明。
但是为什么没能说出口?总归不是因为害怕他会辱骂自己吧?
又或者。
自己也隐约觉得,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美好。
而神明并没有在乎......
不对,怎么能这么想呢......
不对。
自己之前可是圣女啊......是同水晶签订了契约之人,怎么能这么想呢......
温妮莎拼命地摇着头,想把脑袋里面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念想通通甩出来。
“......我本以为你会唠叨我杀了给教会办事的骑士和神官。”休谟映着火光摆弄着擦拭好的剑,洗去了血渍的银剑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泽。
“那个......确实......”
温妮莎回想起来被休谟拽在手里的那几颗人头,心里多了几分寒意。
必须要用这种手段解决么?
他是因为过去的事情才会下这样的毒手?
不会的,他应该是为了救我吧,一定是这样。
温妮莎不自觉地为休谟的行为作着辩护。
既然是为了救我,那我是没有立场说他什么的......
“挺好的,奴隶有什么不满也要憋着,否则就不是奴隶了。”休谟长吁一口气,将手中的银剑抛给了温妮莎,“还给你吧,下次记着带上,这是你的东西......”
温妮莎看着躺在腿上的银剑,剑身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经历过今天晚上的杀戮。
但是剑终归是没有记忆的,但是人有。
难道,休谟对于杀戮没有任何实感?
也不会有任何触动么?
要知道,对手可是活生生的人......
当初在旅馆,现在是在这里......
温妮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萦绕在她心头的异样的感觉。
难不成,暴力是这个世界最常见的手段了?
“你还不去休息?或许我们马上就可以继续赶路了也说不定。”
“哎?城门已经打开了么?”
“我想应该快了吧......”温妮莎看到休谟望向外面的夜幕,“如果快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做个了结也说不定?”
“了结?要出什么大事么?”
“不知道。”休谟回过头来,重新面向温妮莎,“只是感觉而已。去休息吧。”
说完,他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