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明珠迪斯列萨
晨起的阳光微微透入窗户,映照在那木质的光滑地板上,深色系的落地窗帘几乎把薄窗掩盖无遗,留下一丝小缝,将阳光投射入昏暗的房间之中了。留有一头深粉色长发的女孩静静端坐于梳妆台前,红眸无神地注视着镜中的人影以及身后温柔的手,其中却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就如平静的死海,只留下近乎死亡的令人窒息的美。
“女孩子,就应该学会自己如何梳妆打扮呢。”晨曦喃喃自语道,同时双手温柔地摆弄着雪凌深粉色的长发,将她的头发分成两股,熟练地为身边的女孩扎起了麻花辫,虽有几缕长发因太短仍扭曲地翘起,麻花辫上多了些杂毛倒也如此自然。她快速将梳妆台上的黑纱丝带捆束在麻花的末端,微微点头,又再次将另一股长发以相同的形式扎好,嘴角不由欣喜地弯起一丝弧度,自顾自地念叨着,“好,好了。”
“嗯,感谢晨曦小姐的帮助。”雪凌轻点头,红瞳此时被几缕零落的长发所遮掩,虽仍是孤寂得不见生机,但其间似乎藏去了一丝温柔,那眼睛随然落入深沉的昏暗中,她轻盈站起将身上的哥特系连衣裙提起了几分,正式地向晨曦行礼表示感谢,然后顺手将那宽大的法帽重重地套在头上,红瞳望着镜中的人影却闪过一丝踟蹰之意,轻声喃喃。
“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的......”
深海明珠迪斯列萨。那是热闹的海港之城,以发达的海运闻名大陆,宽阔的沙滩、广袤无垠的海洋、奇特惊艳的建筑布局,吸引不少旅者来临于此,开始了他们的一番奇遇。对于旅行者来言,这正当是个首选的停驻之地。另外,梦幻而古老的人鱼传说,也给这片海域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感。就例如广为人知的幽冥之海域,德尼泽尔,就曾发现过人鱼的身影。
热情的暖阳舒缓地洒在那温热的沙地上,散沙整齐平铺在海洋的边缘,带着些滚烫的热意,遥望金色与浅蓝的交界线,渐渐放松了人们紧张的内心。贝壳参差零落于沙的怀抱,远处是海与天的交融,独有海天一色的趣味,轻柔晨风微抚脸庞,带来了些凉爽的感受,使心灵沉醉于其中,渐渐地浸入海水的怀抱。
银发少女舒适姿势地平躺在那黑白条纹花色的沙滩椅上,身边的沙地中歪歪竖立着同样条纹的遮阳伞,在沙面上投下宽大的暗影来。银白长发杂乱地散落在身上,缕缕发丝扭曲着隐入椅子的缝隙中去,后脑延伸出的一条麻花辫来,环绕一圈松散地挂于额前,丝丝微斜的刘海将额头虚掩了,只露出了那一小部分。
她将墨镜拉到额头上,深邃的眼眸中却暗暗流露出几分烦厌的情绪,身上的衣物早换做了单薄的胸衣及三角裤,洁白而带着几分斑点的纹样,吊带勾勒着两肩,细瘦的腰枝上露出肚脐,无形中竟带来一股诱惑的美感。
身边的座椅上同样端坐着一个银发的少年,杂乱的碎发为清风所拂起,银色眼眸淡泊地注视着此外的种种一切,却冷峻而不显露出一丝感情。他的上身完全袒露在空气中,此时的他竟还穿着那花朵纹样的极其鲜艳的沙滩裤,这种艳丽与他病态的外表极其不符,甚至让人怀疑他的内心是不是也是同样,封闭且一直固执追求着自己所希望的东西。
“洛斯特,她们要来了呢,不去看看吗?”轻佻而空灵的女声从耳边彻彻回响,她的嘴角隐现出一抹戏谑般的笑容,银灰眼眸转而望向身边的少年,却流露出不知是悲悯还是苦涩的情感。克洛蒂懒散地将那深棕色墨镜戴上,像是旁观者一般、细细窥视着周围的一切,镜片忽闪出灵动的反光。
“无趣。”洛斯特微微低喃一小声,纯净的银瞳了无波澜地注视着那阔大的海洋,眼睑不免低垂,洁白浪花的残影照映入那双眼瞳之中,从中却带着莫名的失落。仿佛在陷入回想,面孔上似乎流露出了几分厌世。
眼前的是真实的海。
雪凌独自凝视着远方那碧蓝的海浪,异常空洞的红瞳中却隐现出几分生机,她苍白的皮肤如同灵魂般透明,长发已被梳成了双麻花的样式,在风中狂乱地舞着。宽大法帽仍戴在头上,像是有什么纪念意义。
——她很明白,那是她曾经从未见过的东西,不同于雪。她固执地认为自己真的未曾见过它,也认为自己真的没有触碰过这一奇妙的存在。
“雪凌,去海那边吗?”成熟的话语中带着丝丝笑意,晨曦自顾自地将身上的黑袍褪去,玲珑有致的身材便完全显露于空气之中,此时的她身穿洁白的泳衣,过于成熟的着装凸显出那相较于同龄人更为丰满的胸部来。她似乎并没有感到害羞的样子,毕竟在这个鲜有人知的小沙滩中,只有她们三个人,甚至连那双瞳孔也不必藏着掖着。话音毕落,她便迈着轻巧的步伐向那广袤无垠的海滩走去。
“啊啊啊,真是麻烦!”昏暗中暗绿的瞳孔忽眨,阿丽西雅裹紧身上厚厚的棕色大衣,只暴露出那洁净的小腿,她穿着那黑色短袜及略高的咖啡色人字拖,双腿好似沉重地缓慢迈进,似乎根本不想显露出自己的身材来,略显婴儿肥的脸颊泛着轻微的绯红。
刹那间突然刮来一阵狂风,墨绿色的马尾辫杂乱地在风中回荡,那棕色大衣完全被风力吹开,显露出其中的黑色连体泳装,边缘不知是恶趣味还是什么地添加上了褶皱的装饰,带着些童稚的感觉,其中胸部的位置完全是平坦的,连一点发育的迹象也没有。她愠怒地咒骂一小声,便再次紧裹住大衣向远方的海滩走去。
“这便是......真正的海。”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的情况,雪凌的红瞳依旧淡泊地望向那从未见到的被称之为海洋的景观,其中却流露出丝丝向往以及莫名的留恋,那唇中低喃着话语,眼瞳里好似映照出了那个长久未见的神父先生。
记忆之中,那是一个拥有着夕阳的傍晚,自己紧跟在他的身后,听他讲述那个海的故事,一次又一次想象着梦中的海洋。
如血一般的残阳将天空染得一片死寂,那渗人的红光从天边逐渐隐没去。可广阔的苍穹早已忘却了它原有的色彩,斑驳的云彩聚拢而起,形成几道诡异的纹样,正如烛火在刹那间泯灭时的形态,令人无法分清这是虚假还是真实。双眼依稀可望见远方空中丝毫不被影响的国度,是被誉为最华美的陷阱的,彼岸的乌托邦。
“神父大人,我很质疑,天堂真的是像想象中那样美好吗?”身后突然传来了那微微颤抖的声音,那血色的红瞳晦暗无神,苍白皮肤染上了夕阳的通红色。雪凌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在质问什么的朝眼前的男人问道,外表的年岁也大致才十二岁多一点的样子,其中却带着不同于同龄孩子的成熟——这或许便是孤独。此时此刻她就像是牵线的人偶一般,没有灵魂也根本不存情感。
连贯而深沉的脚步声悄然停驻了,眼前高挑的男子似乎有些迟疑地轻哼了一小声,身上漆黑的修道服微微掀起了些褶皱,他不由自主地握紧胸前的十字架来,这十字架此时是完好无损的,位于中心镶嵌的那颗红宝石显得分外渗人。
就如时间凝固般,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发出一句话来,“或许是这样吧……人总是觉得美好的东西远在天边,却不知道那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真好。实则……”
“那您觉得,最美好的地方,是......?”雪凌轻点头,红瞳紧紧盯着眼前的神父,她的话音之中不免带着颤抖,可眼中却不存在任何所谓的惧怕,取而代之是无穷无尽的淡然。嘴里于是再次发出低语,打破了这久久的沉默,“我在书中看到过,那个叫做海的景象,它是美吗?还是......”
“海,赫丽莎赛露。”命运悄然低喃着那几个似乎是人名的字符,他的银瞳中忽闪出淡淡的微光,手指在同时却将手中的十字架握得更紧了。然后,他清咳一小声,略显唐突地说道,“海是大地与天空的分割线,第一个离开神界的神族就落居在此,这个我曾经在书中有过了解。它几乎如天那样广大,拥有着碧蓝的色彩,可与天形成一线。”
“我并不知道它是否是最美好的地方。我只能告诉你,我曾经也向往着海洋……或许是因为,那里拥有着广阔的自由?”
“自由......”雪凌低喃着,空洞的红瞳颤动之间却流露出几分向往之感,她微微握紧裙角、优雅地行了个礼节,僵劲的嘴角努力向上弯曲一个弧度作出笑容,似乎是在表达着自己的谢意。双眸之间却注视到了一个洁白的抛物,她伸出手来接住那物体,竟是一个小小的海螺,表面书写出疑似神界语言的图案,使她不免讶然,却又立即恢复了原本的平静,耳边回响起身边男子那有温柔的声音,“这是给你的赠物。”
一瞬的回想,红瞳快速地一眨回归到现实,雪凌眯起双眸,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般,其中似乎染上了几分暖意。她轻盈地迈动双腿,向远方的两人走去,双脚似乎在一际陷入沙中。身穿的却是一身纯白的水手服以及黑色短裙,鲜红如血液般的领结悄然翻折起,双麻花在空中低低地摇晃着,触动到那微驼的背部。
“雪凌,终于来了呢。”晨曦微微笑着回应道,同时双手恶趣味地捏了捏阿丽西雅肥嘟嘟的脸庞,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挣扎,可她却笑的更为欢愉了,而对方的双脚却在间隙之间拖出,狠狠地向自己的大腿方向一用力,晨曦似乎感受到了那难以阻挡的力量,只好捂着无力的大腿踉跄地退后几步,从浓密毛发中显露的红瞳略带扭曲,皮笑面不笑地颤动着面部肌肉,微弱地颤颤说道,“西雅,你何必呢。”
“红毛混蛋,别让我再找着你,下次绝不留情。”童稚的声音中带着怒气,微微泛红的面孔此时却不耐烦地龇起牙,显露出那尖利的虎牙,阿丽西雅暗绿的眼眸愤怒地注视着一切,然后冷哼一小声,便裹紧大衣丝毫不注意形象地在沙中直接坐下,并盘起自己的腿来,真像是个苦行僧。假如她现在是大人模样的话,或许会更类似于某一组织的大姐头、在和平时期开始耍性子的大将军那样的角色吧。
就在两人玩闹之中,雪凌轻迈着脚步,红瞳紧紧凝望那碧蓝的海洋,似乎有些不由自主地向海面走去。突兀之间,双脚早已浸没在那洁白的泡沫中去,她好像略带不解地歪了歪脖子,蹲下身子,双手继而没入波纹间,丝丝温和的凉意立即从双手传来,到至心扉。
雪凌轻抬起头,偶然瞥见那比大海更浅的蓝色,斑驳的云彩如油画般静静置于天空之上,碧蓝的大海悄然现出波纹。蓦然之间,手中忽地弥漫出淡淡的黑雾,与此同时一个精巧的海螺静静地化形置于手中,她像是珍惜什么一样轻轻将海螺提起,在那入口处吹了一小口气,悠远流长的螺音这就发出,是流溢着过去回忆的曲调,悄悄溃散在了风中。
“嗯?”心灵似乎被那声螺音所惊动,微闭的眼眸瞬时睁开,少年快速从躺椅中坐起,银瞳似乎注视到了某个熟悉的人影,竟猛然缩小了几分。
“她们终于来了呢,现在似乎还过得挺不错的样子。哦呵呵呵——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加入她们呢。”
“对了对了,那个海螺,是你......”
“不必多说。”话音还未落下,洛斯特便硬生生地打断了少女的话语,那银瞳中显然暗藏着留恋,抑或是对自己存在的无法理解。他重重地摇了摇头,于是再次在躺椅中躺下,微闭起双眼,以极其平淡的声音对身边的少女说道,“克洛蒂,明日她们坐的船......”
“你问这个啊,我自有主张,你不需担心。咯咯咯咯~明日将会是一个有趣的,游戏。”银灰眼眸里显露出难以遏制的疯狂,仿佛戏剧的掌控者,话语中无不充斥着狂妄。克洛蒂银白的长发在身后扭曲地颤动着,诡异的笑容突兀现于嘴角,咧起了一道夸张的弧度。好似已经决定了什么般,那双眼瞳遂被阴暗掩盖。
“不许插手,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