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灵
繁星悬挂在深沉的夜幕中,四周没有任何外人涉足的迹象,唯有丛林深处似有人穿行般发出“沙沙”的回响,又下夜风吹拂而引起的错觉,冥冥之中,远方悄然隐现出橙黄色的灯光,转即就消失在森林的庇护中去了。清朗的女声悠远回荡在耳畔,为那夜空带来些许慰藉般的,安抚着迷失者忐忑的心灵。在于此同时,那少女悄悄走近那被森林围绕的长流,星将它斑驳的光辉映照在湖面上,阒然之中形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少女悄然站在湖畔边上旁,灰黑的眼眸中隐约映出星河那璀璨的色彩,深邃如那沉寂的夜空。她轻身蹲下,黑色长发扎得高高的,似因精心打理而变得柔顺,手中的提灯与地面乍然接触发出清脆的回响,将那片静谧突兀地打破了,“叮叮当”与那风声相结合终至融为一体,那橙黄的暖光倏地将湖面中残存的一切朦朦胧胧地给映亮了,清澈的湖泊泛起涟漪,便而向四周扩散平复。
双眸蓦然现出丝丝鄙夷之色,仿佛是发觉了什么异样般,她蹑手蹑脚地使重心略微下移,努力前倾身躯似乎是为了看清其中种种,那瞳孔却比平时瞪大了几分。她因那湖中沉入的珍物而发出一声兴奋的惊叹,踉跄地呈趴的姿势将手伸入湖水里,却因突如其来的冷意而一皱眉,即将放弃般犹豫地将手抬起,随刻肯定般的再次点头,指尖徐徐触碰到了那珍物的金质边框。
少女一咬牙,猛然抓起那沉甸甸之物,水流细腻地划过指尖的缝隙最终再次归入河水,眼前顿时展现出一面呈现出古铜色的镜子,如此透彻的,仿佛封尘在湖水的桎梏中已有千年。
见此,那眼眸中闪烁出异样的光辉,少女似因得到珍宝而兴奋地不知所措,但还是镇定神色,以手代布努力想要将镜面擦拭干净,古铜色的镜面如双瞳般闪了闪,仿佛其中禁锢着魂灵的存在,繁星的光辉透射入镜却悄然消逝,唯有那少女的影子牢牢印刻其中,昏暗的掩遮下那嘴角竟古怪地上扬。而对方似乎对镜中的自己着迷般伸手摆弄着长发,凝视镜中之景长久不移视线。
伴随蓦地一声清脆的回响,“晃铛”在静谧的夜中久久回荡,明镜在空中摇晃了几下,便急剧落入了地面上。少女的身影不知为何消失在视野,却只留下这古镜颤颤晃动,随刻不再发出响声。昏黄的灯光转瞬一晃便消迹于黑暗中去了,同时更突显了几分夜独有的诡迹感......
时光轮转,当前却已然是日上三竿的午时,狼狈的三人迈步前行于林中,耳畔依稀能听闻藏匿于森林庇护中、那芸芸众生的窸窣作响,持续不断的蝉鸣使人不觉心烦意乱,身躯上的衣物因过于的闷热而紧黏着,始终无法保持平静。
森林幽深而诡异,似有野狼驻守其中,仿佛即将冲出撕裂闯入者的皮肤及内脏似的,遥远的地方传来孤狼的哀嚎,不免会令人一打哆嗦。而那双红眸淡然顾望着四周似已习惯了一切,血红的唇瓣如凋谢的彼岸之花,彻彻道出仿若从黄泉而来的童谣,悠远而伴带着无解的苦涩。即使声音极轻极轻。
“我缓缓漫步于黄昏的小径,偶然瞥见一只黑猫穿行,矫健的猫儿拥有深红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我,仿佛要扎进我的心脏......它拥有着一双狡黠的眸子,透着寂寞的颜色在我跟前经过,在我的心头开出狭小的口子,将那支离破碎的心脏偷走,头也不回地就此离开......”
“黑色童谣?很少听过的曲子呢。”柔和而较之前更少了几分锐气的嗓音,红发的少女倚靠在那长柄镰刀旁微微一笑,那直长发长久没疏剪般几乎触及大腿根,双眸为那浓密的平刘海所遮掩,只可见她高挺的鼻梁。身上单单只穿着那短袖衬衣及漆黑灯笼裤,将皮肤显露于当前闷热的空气里,微微淌着粘稠的汗。那长久没有过分运动的腿部有些吃力地迈动着,她于是不住地喘气,再以虚弱的语气低语道,“我们,等一等在走吧,天气这么热恐怕也吃不消了。”
“呵,还真是柔弱啊极乐鸟小姐。”阿丽西雅嘲讽般地甩出一句话语,那暗绿的眼眸似森中之狼幽暗而渗透出丝丝的可怖,墨绿色马尾辫高扎而起隐约遗漏了几缕杂毛,黑色锥形发带松软而毫无刻意地堆叠着,她的洁白衬衫上紧裹着深棕色的皮质马甲,同样的牛皮短裤及高到过膝的步行靴,似乎在夏日中带来了几分清凉。她仿佛丝毫无体力消耗般大迈步跟随着雪凌,手已在不知觉中大幅度地搭上了对方瘦弱的肩头,而比她更为矮小的身高却显得有些滑稽,那巨剑微微摇晃着紧束于身,刮划地面发出嘶哑的声响。
“前面,有河流。”空灵的女声缓缓从那单薄的唇瓣中传来,雪凌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身边人大大咧咧如对待兄弟般的举动,只是兀自将那手掰离自己的肩部,有些拘谨地摇摇头。那双红瞳敏锐地窥视着林中远处的河流源部,耳畔是森林固有的风声及微弱的水流流动之声响,她便更进加快了脚步,头上的法帽投落下阴影将双眸几乎掩映在庇佑之中,帽尖慵懒地垂下小许勾勒出扭曲的形态。
“你们,等......等等。”晨曦大喘着气低语着,红瞳在不自觉之中从长发的荫蔽下显现出一角,见两人已然走远了,她只得急促地迈开脚步,却仿若深陷泥潭一般沉重而无法前行。“……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下?”她最后焦躁地道出一句,试图以最快的速度走向两人,双眼却视见同伴已并肩站在远方等待着她,这使晨曦不自觉便减慢了步伐,眼前却已然是那寂静的长河,水波粼粼澄澈地反射出点点光斑。
放眼望去,只觉那湖畔隐匿于森林的环绕中,透彻的湖水里可瞥见湖底凌乱的软石,几只小巧的游鱼宛转地游动随而消逝于她们的视野,可似已燃料烧尽的油灯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古老的明镜仿若在诱惑着什么般透射出奇异的光芒。此此之景,仿佛在提醒此处发生了什么怪事,另人不由警惕起来。
“你们站在后头,让我先去观察一下!”
伴随着一声告诫,阿丽西雅警觉地走过去,随性地提起那盏被遗落的油灯观察许久,当发觉并没有什么异样时,她才尴尬状地摆摆手示意身边人。“哈?没什么大不了的!”自顾说着,她随而如发泄般将油灯猛然扔出,只觉空中回转出一条弯曲的抛物线弧度,那油灯继而触碰水面震起斑驳的水花,后便无助地沉入了湖底的庇护。
暗绿的双眸略带着嘲弄注视着一切,双眼的余光却偶然瞥见那古铜色的镜子,阿丽西雅缓缓俯下有些迟疑地拿起镜子,同时她竟在镜中看见晨曦走到自己身后搂住了她的脖子,仿佛也要观察那面镜子的异样所在,她随刻怒哼一小声,用劲拉扯对方紧紧搂抱的身躯,却只迎来那人的一笑,愠怒地转头不再管对方有何动向,那瞳孔却猛然一缩小,颤颤闪烁出阴冷的光芒。
“什么!?”桀骜不驯的声音骤然加大了几分,眼瞳即视到那镜中两人染血的脸庞,阿丽西雅不免惊愕地一定身形,那古老的铜镜于不知觉中从手中掉落,颤动地晃荡了几下便停驻在土地之上。身后猛然袭来的一阵劲风,阿丽西雅敏锐地回头,毫不在意力道地抱紧身后的晨曦,那捆束巨剑的肩带骤然一绷紧因那可怕的力量而撕裂开来。
阿丽西雅突兀地在来者的猛攻中稳定身形,随而举起巨剑与那和自己几乎相同的力量相撞碰,同时低声在身边人的耳畔喃喃道,“我们中招了,晨曦。”
“这到底是.....”微微呢喃一小句惊愕的话语,晨曦随而快速挣脱出阿丽西雅的身躯,手中巨大的死神镰刀于不自觉中一紧握,隐现的双眸窥视到阿丽西雅与另一个“阿丽西雅”对峙情形。可在心神还未完全镇定之中,一股可怕的冲击力便向她猛地袭来,她颤颤地向后退了几步,镰刃正好抵在对方的镰刀上,红眸望见攻击的人竟如与她一模一样,不免惊惶。
“难不成,刚才的镜子?!雪凌……!”她意识到什么般高声说道,似在提醒某个在局势外的人。
晨曦并没有将话说完,而是吃力地迎接着那没完没了的进攻,那两股力骤然相撞,使她差点就要摔倒下去。随而她似心有灵犀般与阿丽西雅使了一个眼色,便快速躲避进攻,灵敏地跳跃转换两人的位置,当镰刀与巨剑相触且是使外敌乍定一刻时,远方不知何时出手的女孩却敏捷地从她们之间穿梭过去,浮空的法阵被她踩着,裙摆不自觉地晃动开来。雪凌似已明了般凝望着远处的铜镜,仿若要越过攻击的阻拦去掌握那绝对的重点。
“干得漂亮,雪凌!”阿丽西雅顺即冷哼一声,那暗绿的眼眸中泛起嗜血的光芒,身躯上的每一处肌腱都因对方凶猛的进攻而逐渐活动开来,神经活跃地绷紧产生连锁。
而在这时,镜灵所幻化而成的幻影似乎扭转了攻势,她们猛然攻向雪凌,可对方只是灵敏地一躲闪,仿佛对待那攻击游刃有余,身姿看似柔弱却敏捷避过了那两股力量的冲击,脚尖轻盈地触及地面,双眸淡漠注视到敌方镰刀与巨剑的触碰引出猛烈的火花。
“我们不会让你们走进一步的!”在晨曦的镰刀与阿丽西雅的巨剑组成一个完美的叉字时,阿丽西雅立即拦住了敌人的攻击,手中看似沉重的巨剑却越舞越快,剑刃透出强劲之力将那镰刀的攻击节节拦下,似已能看出胜负之分,阿丽西雅仿若专注于战斗的热情,双腿弯曲一蹬地,便悄然逆转了情形,倾伏身子逐步逼近外敌。
“我支撑不住了……西雅。”孱弱而喘息着的声线几乎因无力而更为微小至极,隐现的双瞳扭曲呈现出无能为力的神色,放目而视,晨曦相对于阿丽西雅来说却吃力了许多,她向后退去奋力躲避那巨剑的震波,双脚差点就将踏入湖水的淤泥之中,眼看巨剑的剑尖即将刺入胸膛时,暗紫色的防御性法阵如为故意操控般骤然阻挡在胸前缓冲了那巨剑的力量。
背后的雪凌突然转身,长发狂乱地舞动着,显露出那双罪孽的红瞳。
“……麻烦了。”也就是因为那瞬的空档,瞬即之间,待雪凌发觉那时,身后竟隐隐绰绰由暗影幻化为与自己相同模样的女孩形体,快速的身影紧逼着她踉跄后退,几乎就要靠在阿丽西雅的背上。
“好好看看这双眼睛吧,有罪之人。”这时对方突然凑近,将双手搭在雪凌的下巴上,用那双红瞳死寂地盯着她,不知为何竟使雪凌骤忽怔住。当阿丽西雅斜身躲闪时,却没料到身后人未有庇护,晨曦的镜灵这就举起镰刀想要趁虚而入,却凑巧接上了她同伴的剑尖——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巨响。
“给我滚啊!碍事的家伙。”以阿丽西雅为原型幻化而成的镜灵愠怒地对同样是镜灵的晨曦嚷嚷道,暗绿的双眸充斥着冰冷,战斗的火花戛然崩裂。四周弥漫起浓烈的火药气息,却只觉晨曦的镜灵冷哼了一小声,嗤笑着讽刺道,“喔?你是想打架嘛?真是不识趣呢~”
于话音毕落之时,两人竟同时举起武器纠缠了在一起。此此举动恰好争取了些时间,雪凌一把推开身前的镜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铜镜揽入怀中,红眸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一般微微颤动。待那纠缠的两人幡然醒悟想要赶追铜镜时,却为自己真实的原型所坚毅地阻拦在外,几乎不再有任何喘息的力气。
随着一声沉闷如支离破碎的回响荡漾耳畔,那铜镜竟受到压力而碎裂成大小不一的几块,原本颇具光泽的镜面竟悄然化如死灰,偌大的裂痕贯穿镜体表面,了无生机的。只觉敌方猛烈的攻势缓缓消逝化为乌有,由镜灵幻化而成的几人停下了攻击,如模糊虚化而杂乱无章的条形码般凭空缺失了原本驻足于此的痕迹。雪凌感觉她的镜灵贴近了自己的肩膀,用毒蛇般的语气低声说着什么。
“我们所幻化的是真实的你们。”
“你想要赎罪吗?可怜的孩子啊。”
那未曾攻击的镜灵刹那碎裂,就如那被掷成残片的镜子。
阿丽西雅与晨曦如释重负地喘着息,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已经凝固于心扉。
“呵,就当做是一次试炼好了。”阿丽西雅在第二秒种就恢复了原本的状态,她于是悠闲地甩了甩手中看似沉重的巨剑,随而将巨剑系好紧束于身躯,暗绿的双眸向远方那依稀能瞰望到的古老城池静静注视良久,而后似乎瞥视到身边二人已整装待发,便大步迈前走去,同时爽快发出一声回应,“走了,各位。”
魔女一时陷入了恍惚,那双红眸凝视着残碎的铜镜长久,沙哑的声音低声呢喃道,“……是的。”
她忽然抬头,扶着自己的黑帽子。远方是代表死亡的城镇,高大的围墙如山一般环绕着,就如身于黄泉的入口,那城市已遥遥在望,传说而言是神灵失去管辖权利的死灵之城。可神族领域圣彼得罗亚也愈渐逼近。
“也许……那就是我的未来吧。”
“我的罪孽,是该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