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响曲
缭远的乐曲奏响在沧蓝天际,踌躇之间,洗涤尽了那迷惘者的心灵。仿佛圣洁明火投映在旅者瞳中,灵魂因此重复安宁,能够义无反顾地做出决断。高梳着墨绿马尾辫的女孩迅速拎起巨剑,迈着如军人般矫健的步伐向刑场中央的十字疾奔而去,而另一个同行的红发少女也勉强起身,颤巍巍地跟上对方的脚步,身袭黑袍那边角已然因方才激烈的战斗破烂不堪。
“别逞强了!像你这种小后辈,根本就战胜不了我!”
“我说的是吧,雪绒。”随着弗罗沃兹调侃似的声音毕落于耳畔,她与雪绒两人的身影竟瞬时笼罩在脚底法阵的光芒中,那银灰的繁杂符文有规律地穿梭环绕,法阵中央化为旋转齿轮的符文逐渐形成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屏障。转瞬,在那不可击破的隶属于命运神使的领域中,猛然爆裂出严寒之气与纯白光芒的碰撞,劲风利刃仿佛即将瓦解这个空间,却仍然在那空间强大自我修复力下、乍现了它全部的实力。
“一切都交给我吧!要是你在这里倒下了,我也不想再回来救你!!!”声嘶力竭的喊叫声逐而抬高音量,时刻提醒着后方人不能倒下。阿丽西雅暗绿双眸仿佛狼眸,矫健的身姿以移步换影的速度临于十字架之底,颇显狼狈间、竟然迅速击溃了修女们的阻拦,循势踏入那正肆意狂舞的明火之中。
眼眸正巧与女教皇的银瞳相对,其中顿时充满了仇视、憎恶与难以克制的愤怒之情。她转而瞥头将身形没入烈焰里,飘逸的马尾辫尾端仿若与炎融为一体呈现出绚烂的火红。
“趁这个时候……得赶快了!西雅,你一定要……”坚定的话语从嘴中道出,乍现的红瞳被杂乱却无任何时间梳理的长发所隐掩,晨曦显然有些仓促地倚靠在死神镰刀旁,似因方才无法抵挡的激烈战斗而喘着粗气,那微微泛红的双颊渗透出无力感,羸弱的腿部撑着身躯勉强前行。仿佛已计划好了接下来的后续,她微咬牙关,或朝阿丽西雅示意了一眼,转身逃入人群中去。
随着“晃荡”一声巨响突兀地回响在众人的耳畔,那坚韧的锁链竟被巨剑的刀锋狠狠地斩断,勉强残留一丝生命力的女孩轻盈地倾倒,即要落入火焰肆意无情的侵蚀中,血液染红了她如人偶般的面容。
暗红双瞳呆滞地睁开一小缝,其中竟映下了黎明曙光穿透云层的绝美,几缕发丝柔和地尾随着光辉缭绕入天际,伴着烈焰徜徉的残影将周身笼罩于稀薄曙光的庇护中。一时间悬挂于脖颈的黑色泪形挂坠仿佛警醒了漫漫长路中尚未理解的友谊,戛然印入脑海时分,她瘦弱的身躯突然落入温暖而似又娇小的怀柔中——静止的时间这才流动。
身形化为搂住对方脖颈背起的姿势,阿丽西雅迈着刻意加缓的步伐走出烈焰的禁锢中,而空无一人的十字似在宣告着处刑的结束。
“最终还是输了呢,我啊。”那是感叹一般的声音,克米安塔忒死灰色的眼眸凝视着那两人的身影良久,她手握那代表着教皇权威的金色权杖却有些相对松懈了。似刻意的放行般、另一只手随性地支撑着她拥有着成熟美感的面庞,审视的眼神在阿丽西雅身上游走仿佛明了,低声呢喃的话语充溢着赞许缓缓道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那老家伙的子女呢,阿里亚诺德。”
“敢干扰圣刑的人,都应该为我们所崇敬的神灵去死!教皇陛下,请为您的子民发布下命令,以平息神灵的怒火,以及陛下您……”那话语充满着激愤及对于神灵的狂热色彩,蒂斯安娜碧蓝的眼眸崇敬地注视着教皇的身影似希望对方允诺一般,随着话音的毕落,信徒竟更为亢奋地呼喊起来。
可是,耳垂悬挂的幽蓝挂坠已然停止转动,安定地静止如平静的湖水。长久未经回应,使她的额头渗透出丝丝冷汗来,那眼神中流露出迫切及无法相信的情愫,可却因得知教皇当时的决断后,她只得以颤抖的声线向众人宣告道,“感谢教皇陛下的宽容大度,放过了这些本应受刑的罪人啊。”
话音毕落之际,信徒的喧嚷声突兀地低落直至乌有,可转瞬间却骤增音量呐喊着赞颂着神灵伟大的抉择,几乎无人不奋力喊叫着表达自己的激动亢奋,仿若接线的傀儡般被流言蜚语蛊惑沉沦。
与此同时,那三个闯入者的身影迅速撤退刑场,阿丽西雅暗绿的眼眸流露出疑惑却转即化为绝对的坚毅,在身形奔走落下刑台时,那双瞳中悄然映下擦肩旅人深紫色的奇特倒三角瞳孔,不由一愣中、无端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颤栗双瞳骤缩似深沉的黑洞。她周身辗转便将身躯没入如熙熙攘攘的人群,同那鸟嘴面具少年的身影一样的,恍惚消失不留一丝存在的痕迹。
间刻时分,纷扰的劲风猛然将旅人那身黑袍吹拂化出层层褶皱,浮动的衣摆已然垂落于地呈现出耷拉而下的状态,原本严实掩映头部的兜帽不受控制地落下,将面孔的大部分显露在外。那怪异的深紫色倒三角瞳孔流露出迷惑及惘然,左眼似乎因失明而突兀地佩戴上了半圆形眼罩,墨色中渗透出深紫的短发斜倾过耳横扫脖颈,而下延伸的浓密发丝松垮垮地垂落衣襟。悄然几根羽毛于不自觉间飘悠悠地晃荡直至停驻,乌黑的色彩中那羽毛根部却依旧为纯粹的白,仿佛堕落的天使般茫然无所归依。
此刻,于另一处隔绝之地,仍在进行的白热化战斗将那空间几近摧毁焚坏。洁白魔法球席卷尘埃如璀璨的流星于空中坠落,而弗罗沃兹那看似无谓的身形竟敏捷晃动以至躲避了这猛烈的威势,暗蓝瞳孔于一瞬收缩极致化为小点,手臂已然提斧向身后横劈阻挡了雪绒的法杖,随而淡蓝色长发在劲风的作用下狂乱地飘舞,而那嘴角戛然上扬一个诡异的弧度,没等对方有所警觉,战斧的长柄倏忽强硬地击打在雪绒的腿部上。
只觉对方眉头紧锁透露出隐隐痛苦之色,雪绒勉强手捂着伤痛位置,在其上施加治愈系小法阵正准备继续展开攻势,可弗罗沃兹竟毫无节制地将脚踩向她的头部,额间殷红血液顿时流下就似残破的玫瑰,雪绒吊稍眼的红瞳悄然呆滞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情感,手中法杖无力地滚落在地面似宣告着这次战斗的惨痛结局。同时,耳闻弗罗沃兹那严酷的嗓音顿起,“后辈,你终归还是太嫩了呢,过舒坦的日子这么久都没有一丝节制了是吧?真不明白那个大人是怎么把你收为命运神使的。”
“给老娘我抬起头来,现在我是你的敌人,在敌人面前低头你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弱者!”骤然加大的话音中隐露出烦闷的情愫,弗罗沃兹竟再一次更为用力地压迫雪绒的头部使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暗蓝双眸鄙夷地审视着雪绒挣扎的身形,却更添厌恶之意。而对方却强忍痛楚,支撑着身体颤栗地站起,那身躯摇晃着几乎又将要倒下,愤恨般的声音夹带着无法认输的傲气彻彻吼出,“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还没有认输,你这个混蛋!”
“嗯?那就好。”不驯的嗓音中携带着微弱的无奈之意,弗罗沃兹暗蓝的眼眸遥望着那以法阵联结而成的穹顶似在回想什么往事,随而嘴中仿佛在吟颂着咒纹,法阵迅速化作点点星光缥缈消逝为乌有。
一切皆变为了乌有,最终被狂热的信徒冗杂碎烦的呐喊声淹没。她厌恶地一颦眉,听着远处苍老主教望怒目叱咄,心烦意乱地低声喃喃道,“该死的老家伙还以为自己有理了吗,关禁闭?就她还能管住我?谁信呢。”
此时此刻,雪凌只感到了猛烈的颠簸。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幼时的自己静静凝视着窗外的景像入神,双手放在窗边,暗红的瞳孔中颇带着不知何意的惘然。
“你怎么了?雪凌。”这时,耳畔突然回响起身边神父丝丝关怀的嗓音,稍刻停驻间,她转过头,以沙哑的声音忐忑地回应道,“只是觉得,生活的不真实。我们是完全由命运线构造的生命,人生只是被控制的存在,无法更改,纯粹被掌控着。”
“也许便可以改变,用你的心。”毕落的话音中夹带着畅怀的情愫,命运的银白色瞳孔平淡地注视着他似在寻思什么,几缕略长的毛发突兀地抖动颇带了些独特的神韵,修长手指依旧紧握十字仿若虔诚的信徒,那身洁白的正式装束凸显了她的严谨及庄重。半饷后,那淡然而无感情的男声再次回响,其中却流露出眷恋,“假使,有一天我离开你了,你又会怎么打算?雪凌。”
“……”长久的停顿,红瞳突兀间几近呆滞无助地泯灭星光,随后便悄然回归了原有漠然的状态,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如假象,幼小的雪凌像寻求庇护般轻微拉下法帽的帽檐将双瞳埋没于其中,那空灵的嗓声伴带着颤抖缓缓传来,“不停地奔走,直至来到归宿之地,寻找到……神父先生所期望的未来。这是我的答复。”
“是吗……很抱歉这么突兀地询问你,这是我的失职。”冰冷的男音中偶然透露出几分意外的暖意,命运的银瞳中充盈着细微的踌躇及是关怀,略长的银发几乎遮眼将那抹寞落完全掩映。手捧的厚重书本已然翻于最后寥寥无几的页码,戛然间书本被那双手轻柔地翻下,缓缓置于桌面覆盖上了缕缕透彻的阳光。最后,平淡的男音传入耳畔,在心中久久回响着,“请务必铭记你的选择……不要有所后悔。不过,最重要,始终是你自己的想法。”
“我自己的想法……?”
“我想要……”
声音逐渐模糊不清,化为记忆中一份永久的沉默。微闭的眼帘轻敛投下阴翳斑驳,雪凌暗红双瞳似绝美的血花被倾斜的法帽所遮掩一角,瞳孔中悄然映现阿丽西雅与晨曦两人急切等待的面庞。她迷茫地凝视着周围几乎完全陌生之景,这才发觉身上几处已被绷带所细心地包扎,似有明显粗略的缠绕痕迹,或许相当于剑士那般的人物负责的,其中无不带着伙伴们的关怀备至。
不可思议。
“雪凌。”关切的问候声音在心灵中彷徨,晨曦默默注视着那虚弱的女孩似在回忆着往事,手指轻抚对方依旧苍白而毫无血色的手,红色直长发如流水瀑布犹有几缕滑落肩头。另外一个扎起高马尾的女孩看似冰冷地靠在门槛边,暗绿双眸沉静地观望着雪凌的身影,仿佛不想过分表露自己的情愫般,微微摇头,便以强硬的语气说道,“接下来的打算,就是想办法离开这座城市。”
“刚刚就在刑场,我看见了曾经与我对峙的战斗天使,如果没猜错的话,估计她也来到了这个城市,但具体的理由就无从猜想了。”
“战斗天使?”疑惑的嗓音中稍带着丝丝犹豫不决,晨曦随后静默地颔首,仿佛在整理当前繁杂的心思,她微皱眉头,什么也不再说的转过了身。只见外披的那一身破烂不堪的法袍已然不符印象地杂乱堆叠在沙发上,衣物完全换做了普通的白衬衫及短裤,一头红色直长发应该是刻意梳理过而呈现出柔顺之感。而那轻快的脚步声却越近虚无地回荡,缥缈仿若一场曾未有过的梦境。
这未免也太过平静了。雪凌想着,不禁阖起了眼睛。
——宛如波澜曲折的交响曲,最终归于渺茫的宁静。
“我想要……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