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梦
那林中岑寂无声,浓翠蔽日藏掩了一碧如洗的苍穹,婆娑的枝叶层层叠叠,将那晨曦微露的早光掩映于其内,使周遭若人间仙境般幽深祥和。唯有宁静才可久留在此间,飞鸟从蔚蓝宝石般的天空上掠过了,随之而来的是那几声天籁的鸣啼。
或许在潜移默化中使那心重归于安宁,方才激烈战斗中所发生的一切完全隐匿于脑海,晨起光芒透过枝叶的缝隙映耀在那人苍白的面容上,却突兀将那脖间已然结痂的疤痕显露无遗。
大脑昏昏沉沉地仿佛经历了一场长久无法自拔的梦境,可一股无法抑制的眩晕却又顿时袭来,猛然将那心神拽紧,归为现实无止尽的梦魇中去了。瞳间飞速掠过无数次定格若走马灯,在脑海中转即而过的刀光剑影不禁使自身的产生一股惶恐与迫切的情。
可在忆想一刻,那身形却不禁一抽搐惊醒,冷汗淡淡划过额头湿透了衣襟及发缕,终粘腻地渗透入发的每一缕间,使发丝紧贴于皮肤带来一股油然心生的嫌恶之意。那暗绿眸顿时睁开瞪大,颤栗的瞳间映下光辉柔和的色彩时却猛然一怔,流露出了丝丝迷惘。
“唔啊!”喉间硬生生地重哼了一声,阿丽西雅顿时伸出右手迅速摸索到巨剑的剑柄部,暗绿瞳孔中仍旧泛起嗜血的微芒,仿佛就未曾有懈怠战斗的一刻般,而在柔光映入眼帘晕染出灿金色时,瞳孔竟骤缩若点,瘫软四散在地上的墨绿色发因汗水而湿答答地黏在一处。
她只身僵直地坐立起,左手扶额仿佛是在那一刻回想到了什么不快的往事,可又忽而无力地摇摇头,继而右臂扶剑方想站起。
倏忽之中腿部却骤然感受到肌肉拉伤的痛楚,阿丽西雅顿时有所行动,随刻她迅速持剑指地使只身足以驻足,可喉间却不住发出无法抑止的咳,已然泛起了阵阵血腥味。
待暗绿双眸半眯起时,黑羽鸟儿曼妙灵巧的身姿恰然在那抹微熏的阳光中停驻,它若紫水晶般剔透的眸像是怀念般瞥了眼阿丽西雅,可随后,那喙便转而轻啄黑羽,在梳理完那沉淀堆积了点点污垢的羽毛后,它悄无声息地飞离掠过枝梢,只余一片漆黑的羽晃悠至地,若蜻蜓点水般温柔地静沉,不留更多的痕。
“不,不可能这样的......!绝对!这一切......怎么可能?!”心神似乎在完全醒转之时猛然一惊,昨日积累的疲惫与愤懑在瞬间若膨胀的宇宙般爆发而出,阿丽西雅那声却突兀响彻于天际,惊动了此处亘古无变的寂寥。暗绿瞳孔在扫视周围后,转即流露出迷惘之情,像是在表达内心焦躁的跺步声伴着巨剑划上枯叶时沙沙的响,可那心神却又愈加烦虑地使眉头一皱紧锁,从中隐隐徘徊着躁动不安。
恰时间她愤懑地握拳,向树干的粗壮部猛然击去,仿佛于此发泄出了自我残剩几分的气力,那喘息声微弱地回响在空荡荡的枝梢与林,唯有自我才能真正感受到其中的愤恨无奈,暗绿眸子渐没入昏暗,藏匿了那辗转掠过的情。
而稍刻,阿丽西雅毫不解恨般持剑横切向树干,刀刃顿时乍出寒芒利锐地切断了树干与树干间的连结,右足随而狠狠向那脆弱处一踢起。顿时那枝干伴着浓密的叶径直倒下,摔落在泥泞的土上仿佛已然凝滞了本我的时间,叶归尘土却愈加孤苦寂寥。
“不行,这样的话,也只得......”阿丽西雅的声此时似是努力压抑住自己心神中的挫败,或是缕缕无助的悲凉般道出。暗绿眸子回转过皎洁的光辉,溢过瞳间宛若蜿蜒的月色,渗透出了无比的凉。
与此同时那巨剑被她重扛于肩头,顺畅束起的墨绿色发仿佛火烧般絮绕,于灿金色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若镀上一层稀薄的金,那流溢出冷芒的剑刃似乎永远不会融去冰霜的极寒,刀锋直指天际将阴冷与死寂尽数渗透,唯有瞳间辗转过坚毅而难以释怀的神色,却又转即而逝,被那严峻果决的声所藏匿于间。
“只能按原来的计划那样先去魔界了吗?!现在我能做的,唯有等待伙伴......能顺利抵达吧......!”
“该死的!!!”
“快给我回来啊!!!罗莉玛丝!!!”
“……”
“呵,就算是陷入分离,也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脑海中尚还印刻着曾时对伙伴言道的话,与此同时却孤苦地回荡在心灵深处,仿佛在冥冥中苦涩地拽紧了那颗热血铿锵的灵魂,将那股绝望拟作灰尘依附在她暗绿色的瞳上,迷茫了那本为敏锐澄明的瞳眸。阿丽西雅妄想抛下杂念般重重摇头,将那心神中夹杂的不舍与悲凉都尽数弃去犹若刀斩银丝,右手愈为坚定地将巨剑顺势挟于体侧,便只身迈着大步渐渐藏匿于树林纯天然的荫蔽间,终不见了那若狼般矫捷的影。
“罗丝……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一定。”
……胸口依旧泛着无法抑制的痛楚,宛若石块重压在此处,带来阵阵的麻与那痛相连,紧闭的瞳间掠过冗长的片段,就像是那一瞬的定格,重重印刻在心中却不曾抹消。
可依稀中锐利的刀刃刺穿胸口染红那瞳,斑驳血花死寂地绽放仿佛归入黄泉,紧握在手心的黑羽却已染上了一片深红之色,凝固于视野间,终沦为了记忆无法忘却的部分。那心神仿佛受到了一阵更为猛烈的刺痛,将灵魂与躯体狠狠地撕开,别离与割舍的抉择辗转过视野却顿刻消逝,惊醒的心神终是抹去迷惘顿入苏醒。
恍惚间红眸无力地睁开小缝,窥视着那虚幻朦胧的世界不免流露出漠然的情。那人偶般的女孩此时只身倚靠在树木粗壮的枝干旁,缓缓坐起时,暗红虹膜悄然映下树木枝杈间摇曳的光圈与影,岑寂的森林中似乎唯有鸟清脆的鸣才可打破永久的静谧,那晨起的早光柔和地撒落在土地上,却映得那连衣裙上沾染的暗红血迹如此刺眼渗人。
苍白的指节顿时屈起,手指深深握住那法帽的边缘,似乎是无比珍惜般长久凝滞于此,而待身旁慵懒又愈加清灵的轻呜声絮绕入耳,她方才醒透,双眸的余光瞥视到另一依偎在树旁的女孩,不免掠过一抹惘然。
那应该是一个正沉睡着的精灵族女孩, 她娇小玲珑的身此时微蜷侧卧在树木粗壮的根须旁,就若温顺的白兔般静静地沉浸于睡梦中不言不语。一头柔顺的浅棕色发编织成双麻花辫似因重力的作用而耷拉下,便于不知不觉间遮蔽了她独特具有的尖耳,那熟睡的面庞略带着些稚嫩纯真的意味,却也颇加白皙同若凝脂。
恰时间那精灵族女孩似乎已然从梦境中醒转,修长纤细的睫毛忽地一眨在眼睑处映下薄翳,若祖母绿石般澄澈的翡翠色瞳孔微弱地睁开小缝,精致而几近完美无暇。
“哎?你醒了啊。”只觉对方宛如夜莺般悦耳的声颇带惊奇意味地道,娇弱身躯顿刻毫不在意地伏着地面蹲坐起,身着的那亚麻布质的衣裙紧贴身姿挟带了斑驳杂草,深深褶皱泛起于衣就像是大海涌动的波澜,唯露出的纤细的腿部被那素白长袜所勾勒出曲线,冥冥中不免带着些娇小可人的气质。
霎时间那面庞似是不经意地靠近了雪凌的脸,祖母绿色的瞳与那红瞳中的死寂相迎,金灿灿的光辉晕染在双眸间,隐约却仿佛掠过一抹不解的疑虑。
与此同时,那相较于雪凌更矮了几分的女孩又像是在寻找什么般寻视了下周围的景,可稍刻,她似乎是因没有看到想要的事物而失望地摇了摇头,小巧的唇于不自觉间嘟起化为一点的微红,那顿时晃悠悠站起的身遮蔽了大片阳光,使她略带些婴儿肥却如此稚嫩的面庞映入那暗红虹膜间,不免显露出孩童固有的甜美童真。
恍惚之时她那话音愈为轻快地道出,就若婉转的鸟鸣般在心留余一席地,温暖地徜徉于耳畔,无形中抚平了那灵魂的忐忑与惘然,“普洛丹丝婆婆现在还没来呐,她可真是慢吞吞的喔!艾薇拉都等不及了哼哼……”
“噢!那……那个,我们交换一下名字吧!我是艾薇拉,是精灵族哟。”稍刻那名为艾薇拉的精灵族女孩的话音却略有一顿,那温暖而毫不拘谨的声彻彻道出就像是与同龄伙伴的闲聊般随和烂漫。与此同时耷拉在肩头两侧的麻花辫很是活跃地甩动,将她身上那股活泼欢快尽数凸显,而她祖母绿色的瞳孔恰时辗转出灵动的芒,久久凝视着雪凌那暗红眼眸却若是在审视。
雪凌方才扶树站起身,深粉色长发恰时顺着肩部滑落混入那抹深深的殷红,眼睑微垂使那红眸愈流露出苦涩,而那她唯没有隐于法帽遮蔽下的唇,长久后才淡漠地轻声吐露,“雪凌。”
胸口……好痛。她不知不觉忘记了去掩蔽那双瞳孔。
“……雪凌雪凌!你的眼睛,红色的真的好漂亮呐……恩……难道你不觉得吗?”艾薇拉的声此时竟毫不犹豫地传来,其中若沉静的大海般澄澈不受一丝一毫的污染,最终得到的却只有对方的不应。那翡翠色瞳孔饶有精神地与雪凌那眸相视良久后,方才自然地眯起展露出笑容。
可恍惚间,她的面容映入瞳中竟彷如天使般圣洁,嘴角微露的皓齿与那大咧的弧,此时却深刻地印入心灵一角,携来淡淡的暖意。与此同时,艾薇拉似乎发觉了什么般转过头去,像是在那一瞬振奋了心神,她一手很是快活地朝远处的身影摆动示意,同时另一只手在嘴边习惯性地握成半弧形,骤忽抬高的声线彷如在远山呼喊那般,随性而颇具活力的,“普洛丹斯婆婆!来这里,来这里,雪凌姐她醒了呢!”
红眸间顿时映下不远处那偏瘦老者摇晃不定的身影,一头原本浅棕色的发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然泛白,此时呈现出自然的卷曲隐匿于深色斗篷间,衬托出那皮肤的苍老或是饱经风霜。
那深深印刻出一道道皱纹的面纵然可看出她年轻时代的傲气与轻狂,同样祖母绿色的眼眸锐利地像那处瞥望一眼,从中掠过一抹饶有意味的神色,却又转即而逝了。而那深驮着的、似无法承受住太大压力的背部,于此竟背着一筐方才摘毕的草药。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靠近二人的身,那尖头皮鞋顿刻停驻不见了步音,双眸决断性地审视着雪凌的面庞良久,这才道出一句语,“小姑娘,看来你恢复得不错。你……从哪里来?为何又负剑伤于此?”
“同伴在神界……受到审判。”雪凌略有些恍惚地摇摇头,间断的字节缓缓道出却颇为精简,那暗红瞳孔隐匿于昏暗间,无法看透其中的情愫,却仿佛在瞳眸低垂之时渗透出丝缕怅惘与凉。就像是不经意中的一瞥视,那眸间映下肩头已然缠绕着的厚厚一层绷带,继而延伸至胸口就若被渲染成纯白的海。而她似乎是有些惘然地伸手触碰上那绷带的一角,稍刻缓缓轻抚像是在感受质感一般。
可与此同时,名为普洛丹丝的老婆婆已然明了般将药筐放下,那翡翠色瞳镶嵌于泛起深深皱纹的眼睑内,精美绝伦若珍贵的宝石。她那薄唇顿刻轻启,向艾薇拉的耳畔言道了几句告诫性的话语后,便以那瞳与雪凌暗红的眸子相迎。
久久就若在审视般,却使那翡翠色间倏忽掠过一抹错愕,仿若是曾时掩埋于脑海深处的记忆又被黑暗中一双手所拽起,那短暂的时间就仿佛在此时悄然凝滞,若水化为冰。但她稍刻却又回神,询问似的道,沙哑的话音中挟带着淡淡的疑,“你的名字是?又要前往哪儿?”
“雪凌。前往魔界。”那淡漠的声线沉静地道来,却使那老者骤然一怔,与红眸相迎的那双翡翠色瞳更是微弱地颤了颤罢,从中似是掠过了丝缕曾时的回忆及怅惘的情。但随而她便叹慨般摇了摇头,那枯朽嶙峋的手顿时搭住雪凌的一肩,在刚想再言说什么时又戛然语塞,就这样闭口不言良时后,方才压抑住心中油生的愕然与心悸低声语道,“是吗?你是雪凌啊......德瑟塞丽她还......”
可当那话语言至一半有余之时,却若断线的珠子般戛然止住,唯剩一刻的凝滞。而普洛丹丝说罢,便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翡翠色眸间辗转出迟疑或及犹豫的神色,凝重地久存于那瞳中仿佛永远无法抹去般的。冥冥在那长叹中,幼小的精灵族女孩饶有兴致地将草药篮子举在头上,竟还蹦蹦跳跳地在二人的身边打转。
而在这短暂的寂静内,普洛丹丝这才缓缓道,话音不加拖沓与掩饰,“这段日子,你就和我们一起吧。正好顺路。”
话音毕落,那老者便持起盘虬状的拐杖,也愈加快了脚步,向远处漫漫的山岭前行去了。三人的影在初光下朦胧虚幻地隐匿,直至不见了任何踪迹,终虚无缥缈地落入灿金的柔光掩映,唯有拐杖咚咚的声尚还回荡在耳畔,稍刻却只是化为万籁中一点的突兀般,淡淡地消逝在幽远的山岭间,消寂于幼小女孩欢快若翠鸟的歌喉。
梦,蓦然醒转,却拽紧那人的心神顿刻一惊。
额头滚下冰冷的汗,一手扶额间,那眸中恰恰辗转出一抹凄凉,伴着无故的叹息消逝于寂静。
已经醒了啊,这无力挽回的长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