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风流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正午的阳光晒在青石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拥挤的人流撞得身体东倒西歪,鼎沸的吆喝声喧嚣嘈杂。
然而这一切,都与易风流无关。
“易兄。”
虽然置身于热闹的人群里,易风流的心里却是天涯孤独。没有人理解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了解他。他的烦恼,他的痛苦,他的挣扎,无处倾诉,无处宣泄,全都是他一个人的东西。真是可悲可叹的可怜男人啊。
“易兄,等等。”
易风流自嘲地苦笑。怎么可能向人诉说呢。这肮脏,卑鄙,令人作呕的龌龊心事,他怎么能够说得出口。
因为,他就是个……
“易兄!”
从身后搭上肩膀的手,打断了易风流的自我厌弃。
守玑恒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的微笑,跟手上下的大力气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易兄,请留步。”
“……”
“易兄,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我观看一次你的作画?”
“……”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易风流下意识的皱眉,排斥地拉开距离。感受到他的抗拒,守玑恒适时的放开手,展示自己的友善无害。
“确实是我唐突了。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我和被你称为坏蛋的那个人相熟。他的名讳是守玑钰,虽然不太想承认,但的确是我的同族。”,说到这里,守玑恒将右手按在胸口,极力表现的更加真诚,“我在同他说起你时,被指责了。说我是人云亦云,明明人在近前,可根本没有真的好好亲眼看过。所以,恳请你,让我旁观一次作画。”
不知道这些话里的哪个部分起到了作用,易风流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有点高兴,又有点哀怨,总之,和被不喜欢的人告白的女生一样复杂难懂。
“……只能在一边看。”
“只在一边看。”
依然是那个五六步大的陋室,满地的废纸被草草扫拢到角落。
易风流屏息坐定,桌面上平铺了一张洁白的画纸。
虽说是临时作画,但题材已经决定了。昨天失败了无数次的仕女图,因为描绘了太多遍其每个细节早就滚瓜烂熟
。不将它完完全全的画出来,受的那些苦也就白费了,他怎能甘心。
提笔沾墨,易风流暗自为自己打气。
这次,绝对能行!
行云流水的动作,胸有成竹的坦然。易风流如往常般舞蹈般的作画,寥寥几笔勾勒出美人的神韵。
然后,如往常般定格。
站在他背后的守玑恒神色晦暗。
“You always
right,守玑钰。”
小声的自言自语,扇子一下一下的敲打手心。
“啪!”“啪!”“啪!”“啪!”“曾!”
雪白锐利闪着寒光的刀刃从乌黑的扇骨中弹出,折扇成了暗藏杀机的匕首。
守玑恒淡漠地看着易风流完全暴露在外,毫无防备的脆弱脖子,脸上的微笑早已消失无踪。
抬手,刀尖轻轻抵住第三颈椎骨和第四颈椎骨的缝隙处,只要在这里插下去,一切就结束了。正待动手,守玑恒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
他没动,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易风流动了。
拿着画笔的右手刚有动作,立刻被左手猛然抓住。两只手像是被两个不同的意识主宰,相互争斗拉锯。右手执着的要继续作画,左手则拼命将它拖离画纸。
再看易风流的脸,更是各种颜艺精彩纷呈,脸部的肌肉用力过度开始痉挛。他正在使出全力,在和一直控制自己的那股力量对抗。
见情况有变,守玑恒收回手,轻轻一捏,匕首变回扇子,又成了人人眼中的正人君子。
“唔——————唔~~~~嗯——”
发出不堪入耳的呻吟,易风流脸憋得涨红,额头手背爆出突突跳动的青筋,羊癫疯发作一样的症状显然是战斗进入了高潮。
“啊——!!!滚开!我已经不会再依赖你啦!!!”
爆呵一声,身体为之一轻,易风流猛扑在未完成的画纸上,清醒的清楚的用自己的意识继续作画。
举手投足带有放肆不羁的韵味,若从前是带着枷锁的起舞,那现在是雄鹰的展翅高飞。不再局限于记忆中的形象,笔下线条随心而动,随意而来,蜕变在此发生。
片刻,一张属于易风流的仕女侧卧美人榻,画成了。
没有触手,没有利爪,也没有血盆大口,是惊世绝艳的美人。
被吼声镇住的守玑恒等易风流瘫软在椅后,才上前惊讶地审视新鲜出炉的半【咯——】女图,只觉艺术果然深不可测。
他伸手拍拍画家的肩膀。
“辛苦了。”
“!”
已经完全忘记还有另一个大活人在,本来正傻笑着并有往大笑发展趋势的易风流凝固了。简直是羞耻Play,请容他掩面一会儿。
“告诉守玑钰,交换的画我画好了,叫他明天把画册带来。”
即使透过指缝,仍能听出说话的流利。在易风流身上,有什么改变了。
“好的。我会转达的。”,守玑恒见事情告一段落,双手作揖,“那,我告辞了。”
木门开启又关上,画室恢复了以往只有易风流一人的小天地。
但这次,气氛似乎不再闭塞沉寂,变得流通起来,色彩丰富,怡然自得。
“哼!”
突如其来的剧痛,易风流抱住腹部闷哼一声,从椅子上摔下来,失去了意识。
走出画室所在的那片百姓聚居地,守玑恒疑惑地看着拍过易风流肩膀的那只手。
“驱魔失败了。为什么?还是要看明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