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缠三圈,右缠三圈。
守玑钰退后一步,满意地打量自己的劳动成果。
体型矮小的段小鬼被从头到脚包的一丝不漏,两只胳膊甚至因为绑了太多绷带而放不下来。他尝试着走两步,结果连腿都迈不开。整个人就像南蛮流传过来的猎奇巫毒娃娃一样,只有眼睛鼻子处留下一条细缝,以便看东西和呼吸。
段正则艰难的抬头,下巴无法开合的嘴里发出含糊的“呜呜”声,几乎看不见的乌溜大眼发射出谴责的视线。
守玑钰掏掏耳朵,满脸不以为然。
“哈?你的职责是帮我指路,没必要行动灵活吧。”
“呜呜呜,嗯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我来扛着你好啦。”
“嗯——!呜呜呜!”
“不要用扛的?那我抱着你?”
“呜——呜呜呜。”
“抱也不要?你这小鬼要求真多。”
不耐烦地啧嘴,守玑钰伸手掐住段小鬼的腋下,一下把人举起来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段正则慌乱地挣扎了几下,赶忙抱住少年的脑袋稳住身体。
守玑钰抓牢小孩子垂在他胸前的脚踝,掂掂肩上的重量。
“小鬼,你也太轻了。要不是有个丁丁顶着我的脖子,我都以为你其实是女孩子来着。”
“呜!呜!呜!”
遭到羞辱的段正则扭动五指被裹在一起的手,报复性得揉捏混蛋少年的脸,被无节操的守玑钰哈哈笑着完全当做猫猫按摩掌。
“目标,城中粮仓。出发~”
“呜哇——”
“事情就是这样。将军可否通融一下。”
“胡闹!”
几乎是周森说明完的同时,镇疆将军断然驳回。
“武器是战士的命!更何况是能左右战局的战车。周贤士,我本以为你是个有实才的人,想不到居然与那江湖术士为伍,和我来说这些无稽之谈。”
“将军,您可曾听过一个关于木匠的故事。”
遭到拒绝和嘲讽的周森并不懊恼生气,而是心平气和的讲起不相干的事情来。将军虽然有些厌烦,但也对他接下来怎么说服自己感到好奇,决定姑且听听。
“从前,首都久平有一位出色的木匠。他去南方收木料时,偶然发现了一块非常稀有的上好红木。作为木匠的他心痒难耐,花光所有积蓄将那块木头买下,用帆布细心包好收好。有大户人家和官员听说了这件事,纷纷到访他的铺子,请他用这块红木打造器具。木匠无一例外,回绝了。”
“真是愚蠢。”
“在将军看来,他的行为很不可理喻吧。‘再等等,还不是用的时候’‘这种小件配不上这块木头’‘我要用这块木头做出最杰出的艺术品’……木匠想着这些话一拖再拖,最终得罪光了城里的权贵,失掉了所有生意。生活陷入困境的木匠仍然舍不得典卖红木,结果到他饿死,那块木头依旧摆在仓库里积灰,最终被人遗忘。”
“哼!无聊至极,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将军,所谓武器,是为什么而挥舞的呢?如若垓下驻军是为了守护垓下城而存在,那么为了城中千余百姓的性命,一两辆战车又算得了什么?”
“我手中的剑自然是为保卫大泷江山而挥舞。”,将军威胁似得眯起眼,如有实质的杀气直逼表情诚恳的青年,“近年,野牧蠢蠢欲动,不时侵犯北方边境。发动战争不过是早晚。”
“自当今圣上泷凌帝的妹妹——和邦郡主和亲野牧已过去八年。匈牧一直以大泷为尊,每年进贡。只要有和邦郡主一日,野牧就一日不会攻打大泷。”
“靠一届妇人维持的和平,不过是虚假之物。”
“那,将军是要为了未来不知是否会到来的战事,而放弃眼前的人命吗?”
不畏杀伐果断的将军散发的威压,周森一步不退地与他对峙。直视着周森目光灼灼的眼神,将军也毫不动摇。
“为了垓下背后的几万大泷百姓,是的,我会放弃。”
沉默。
同是坚守自身原则的两人无言的对视,既然怎么也无法说服对方,那语言也不再必要。现在比试的是谁更固执己见,先服软的一方自然是输家。
当然,对各方面都占尽优势的将军而言,他可以直接命令帐篷外站岗的小兵将周森拖出去,或者干脆拔刀砍人剁了这个唱反调的。
可是他没有。而是近乎幼稚的,在这里和年龄小自己一轮的后生怄气。
大概在镇疆将军那久经沙场血泪干涸的铁石心肠里,也是期待着奇迹吧。期待着这些朝气勃发的年轻人,能够创造到拯救所有人的奇迹。
“战车的遗骸。既然战车不行,那就借我们战车的遗骸。”
最终,周森做出了妥协。
“被新战车淘汰下来的旧式,将军应该还没有全部销毁吧。”
“啊,那些吗?确实还剩下几辆。不过都残破不堪,无法使用。”
“没关系,轮子和底盘还在就够了。我们需要的不是战车,而是一次能承载多人的车。”
“既然如此,你全部拿去用好了。”
“多谢将军。”
“哼!”
芙蓉拿着根细棍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口中念念有词地涂涂改改。
“这里一点,这里出头,这里应该是这样写的吧。哎呀,怎么这么难写啊!这都是什么字啊。”
蕙兰捧着一大堆东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芙蓉老板娘,我借到麻绳和不少布,可是没有借到笔墨。”
“没办法,毕竟不是逃命会带的东西。私塾的先生那里问过吗?”
“先生他……没逃出来。”
“哎——”
深深的扶额,芙蓉只觉前途无亮,物资的紧缺是一大难以跨越的障碍。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芙蓉现在正是那个要锅没锅,要盐没盐的苦逼妇女。
往垓下城的方向眺望,精打细算的老板娘无比后悔的哀叹道。
“早知道,写一张单子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