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长大人,今天的收获有些惨淡啊……”
“没事,你们努力过就好。明天再继续加油捞垃圾吧!”
“谢谢大人!大人晚安~”
“嗯,晚安。”
夜幕降临,在一片欢快的道别声中,疾风小酋长负着小手,慢悠悠地朝着自家居所慢慢踱去。距离那名叫索尔的远方朋友离去已有三天,小村庄重新恢复了日复一日地打捞海岸垃圾的日常。疾风是个好酋长,只要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都会亲自与村民们工作奋斗在第一线,这也是她为何如此深得民心的缘故。虽然今天没有什么成果,可对于小酋长来说,只要村民们能吃饱,能见到她们发自内心的笑容,那就足够了。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有关村子的人口问题。
自从十年前那件事故起,整个世界的男人都因为那个可怕的病毒而在这个世上消失得一个不剩。虽然很快地,各国普及出了某种基因技术,哪怕是女人与女人也能繁衍后代,但对于非洲的这些原始部落来说,那些先进的方式实在是太过遥远了。而且就算花大代价普及这些技术,可有些千年以来形成的传统观念,一时间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疾风小酋长曾不遗余力地尝试过撮合村里的几对女孩,只可惜最终都是遭到双方家人的强烈反对,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唉,计划生育,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那个国家,始终都是一个严峻的问题啊……”
疾风晃着小脑袋,并没立即回到寝室,而是先朝着议事厅方向走去。加班什么的,这已经算是她的一个习惯。
只是今晚显然不能顺利加班了。
一张纸条搁在办公桌上,用一个空酒瓶压住。
疾风微微蹙眉,因为她认得这个酒瓶就是前天晚上与索尔一起喝的那瓶老白干。村民都不喜欢喝酒,而疾风酋长也是比较自律,很少沾酒,只有那晚有客人来才和对方开了那么一瓶而已。
想了一下,她走到桌边,拿起那张压着的小纸条,细细地看了几遍。
优雅而漂亮的中文出现在她的眼前——
“疾风吾友,有事一叙,晚上村口大树下见——索尔字。”
“咦,她是完成任务回来了吗?”
疾风想了想,露出了暖和的笑容,小心地折叠好纸条后,拉开抽屉放了进去,并从里面拿出一些东西揣在怀中,然后推开门外的月光,朝着村口径直走去。
她很快就来到村口不远处的那颗大树下,满怀喜悦地等待着。
她却不知,在同一时刻,自己的身影却是出现在一把冰冷的狙击镜里。
……
“她出来了。”正端着望远镜注视着一切的银发女青年放下家伙,然后扭头对身边的索尔提醒着。
事实上,不用她提醒,索尔也知道。
因为疾风那小小的胸膛正在自己狙击镜里,被十字红心对准着。
索尔伏在五百米外的一处地势稍高的小石堆后,双手紧端一把银白相交的狙击枪。
在听到姑姑的提醒后,她的一直保持着不动的手臂微微一颤。
然后又快速地重新镇定下来。
今夜显得格外苍白的小脸上满是一片漠然。
但在手指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霎那,她却是顿住了。
无数的片段在她眼前飞速掠过——
“报出你的名字,凡人。”
“你说得对,只是很可惜,连我自己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北方。”
“既然肯自报家门,而且又没有伤及到我的民众,那么,我是否可以把你当作是远方而来的朋友了呢——白荷·索尔?”
“这种东西,叫辣条。”
“这个,是老白干,喝过吗?”
“你要走了?”
“不多留几天吗?”
“只要你想来,咱们随时欢迎。”
……
虽然已过去了几天,但是对方所说过的话,依然历历在目。
索尔忽然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女青年,说了莫名其妙的这么一句话:“姑姑,你说过,我自小都没有朋友,很孤僻是吗?”
女青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起这事,怔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
然后索尔又笑着,自问自答地说了这么一句:“我现在,也有一个朋友了。”
说完,她扣下了扳机。
呯。
……
悠长的枪声经过消音后,只余下了一丝淡淡的余音缭绕在无边夜色里。
仿若呜咽。
远方那个娇小的白袍倒在了血泊之中。
索尔一把扔掉余热未消的狙击枪,踉踉跄跄地朝着那个身影奔跑而去。
死了。
唯一的朋友,也死了。而且,还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
自己还跑去干什么?猫哭老鼠吗?
索尔忽然觉得很是讨厌——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这样的世界。
她来到了那个身躯身边,一把抱起了对方。
小酋长那无血色的小脸上早已失去了光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觉到有人抱住自己后,她艰难地撑开眼皮,然后见到了脸色苍白的索尔——
“你……来了……”
索尔紧握着她的小手,眼泪大块大块地滴落在疾风小酋长的脸庞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不要……哭……”
说完人生之中最后一句话,小酋长沾着血污的小手轻轻抬了起来,想要抚摸一下索尔的脸庞。
最终却是失去了力气,无力地垂落在地。
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索尔噙着泪,摇摇晃晃地抱着小酋长的尸体,正想离开,却是听到有东西掉落。
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
黑乎乎的夜色里,地上散落着几片映射着月光余晖的东西。
那是几包辣条。
索尔沉默地捡起其中一份,发现沾着血污的包装袋上,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她仿佛可以想象得到,好客的小酋长揣着拿几包辣条,站在树下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她的笑容……
对方,是真心待自己如朋友的。
而自己呢?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剧烈地冲击着索尔的心防——
她松开了对方的尸体,仿佛抽搐一般,紧紧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身体弓成了一个虾米。
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
……
索尔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回到圣芙蕾雅学院的。
她只知道,那一晚自己在极度痛苦之中昏迷过去后,再次睁开眼时,便见到床边坐着的姑姑她微笑着把一份东西展露在自己的眼前——
那是她成功晋升为圣芙蕾雅学院二年级生的证书。
沉默地接过那份自己拼命奋斗数年的目标成果,看了几眼,索尔却是一点也喜悦的情绪也没有。搁下证书,她拒绝了姑姑的陪同,一个人慢慢地走出房间外。
脚步虚浮,如同行尸走肉那般。
姑姑刚刚说,这是因为自己之前独闯巢穴时,消耗了太多体力和精神的缘故,但索尔却是清晰明白并不是如此。
她只是觉得累了。
看着那片晴朗的蓝天,看着那在古雅的校园里三两成群的年轻学生们,索尔却是涌上一股极度疲累的感觉。她如同幽魂那般在走廊上徘徊,神情彷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撞到了人,也是连道歉都忘记说,就那样继续晃荡着。
忽然,有一道声音自她背后冒起:“凡人,你叫什么名字?”
索尔娇躯一颤。
回过头来,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眸里。
一样是那件白袍,一样是那把小短刀,一样是那张小脸。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严重缩水了不少,从十岁幼女体型缩水到动漫Q版人物般的那样二头身的身体了?
一双纤手冷不丁地搭在索尔的肩上,她的耳边传来了保健室柳姐的声音:“你那个姑姑拜托我救回她的性命。但我毕竟又不是神,她在被运送来这里的时候,身体已经有部分机能坏死,如果是正常人的身体说什么都救不回了。还好,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这货的身体之前受过崩坏能量的腐蚀,部分躯体得到过强化,就算是你用你姑姑那把奥丁狙击枪抹杀掉她的崩坏元素后,那些被强化过的躯体仍然不会坏死得那么快。”
扭过来,索尔紧紧地盯着那名总是穿着白大褂的“保健医生”,很是感激:“柳姐,我……”
“多谢的话也不必说了,反正你只需要知道,眼前这人,在被抹消掉崩坏的特质之后,她就等于是另一个存在了——一种介于崩坏兽与人类之间的特殊存在,也就是说……”顿了一下,柳姐看向索尔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她以前的所有记忆,都已不存在,就连智商,都可能永远地停留在五岁的幼儿阶段。”
柳姐说完后,便又离开。
索尔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感觉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裤脚。
低下头来,那名已经变得和玩偶一般的可爱“女孩”正拉着她的睡裤裤管,琥珀色的圆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凡人,有辣条吗?”
一种莫名的酸意涌上了索尔鼻端。
阳光斜斜照进长廊,时光仿佛定格在这个平静祥和的午后里。
她轻轻蹲下来,与对方平视着,然后露出了情绪复杂的笑意。
“有啊。”
番外:索尔与疾风的二三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