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赶在夜幕降临前,她来到了两国的战争前线处附近。
这次战争毫无疑问是劳维茵帝国的胜利,她所在的小国将她所居住的郡作为赔偿割让给了帝国。
许多属于劳维茵帝国的运兵车从她身边经过,车上载满了来自异国他乡的士兵。
这些士兵们有说有笑,仿佛对这次胜利感到骄傲和自豪。
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行为代表了正义,就如同出征前帝国军部在广播中千百次宣传的那样,是为受压迫的人们带来自由的曙光。
在他们看来,虽然被压迫者失去了很多,但他们获得了自由,这就足够了。
然而道路两旁眼含泪水与怒火的人民,他们永远不会认同这种“道理”。
对他们来说,这些敌人从他们这里夺走了父亲、丈夫、孩子、兄弟,夺走了自己亲友的生命,夺走了自己的家园,这是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仇恨。
可这一切,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不过是个一心求死的可怜虫罢了,连怜悯那些被战争所伤害的人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她早就失去了一切。
“看来,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看着不远处一幢化作废墟的建筑,她在心中默默想着。
望着那些残垣断壁,她突然有种想过去看看的冲动。
顺从着自身的意志,她向着废墟走去。
路上满是战争留下的痕迹,地上的弹坑中有了积水,路边废弃的战车被火烧得漆黑,一顶钢盔斜挂在半截断裂的木质横梁上,上面的弹孔与血迹清晰可见。
她如同局外人一般默默路过这一切,径直走向目的地。
很快,她便站在了那片废墟之中。
这是处岗哨兼前线指挥所,由一间仓库临时改造而成。
然而敌人压倒性的重火力,却给了还未完成军事化的小国一个沉重的教训。
虽然尸体已经被搜救队的人清理掉了,但是她仍然能够感受到,炮火降临时在场士兵的惊愕与恐惧。
“真好啊……”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她很羡慕这些死去的人们,别人避之不及的死亡,却是她最渴望的奖赏。
突然,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有人吗,救命啊……”
这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但又给人一种顽强的感觉。
她马上反应过来,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进入视线中的是一个窄小的孔洞。
这是建筑角落位置,墙角与倒塌的天花板形成了一个狭窄的空隙,刚才的呼救声就是从那里面传来的。
借着落日的余晖,她向着孔洞内看去,看到的是一张满是尘土的面容。
那是个既幸运又不幸的士兵,他很幸运地没有被爆炸波及,也很幸运地没被倒塌的建筑砸死,但却不幸地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中。
“我在这里,救救我!”见到有人前来,他的眼睛重新有神起来,连声音都激动了几分。
“你受伤了吗?”她一边查看对方的受困情况,一边问到。
“是我的腿,我的腿被压住了,而且我已经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了……”说着,他闭上眼睛,叹息一声,“我可能要永远失去它们了。”
听了这话,她仔细看了一眼对方,却只看到一张平静的面容。
“已经做好觉悟了么。”她在心中抬高了对此人的评价。
“坚持一下,我马上救你出来。”
确认情况后,她开始动手清理起压住对方的建筑碎片。
那些需要几个壮年男子使用工具才能勉强移动的沉重石板,被她徒手轻松掀开,远远丢到一边。
很快,她就将对方救了出来。
直到这时,她才看清对方的长相。
只见对方有着一头棕色的短发,以及碧绿的瞳仁,鼻梁笔直且挺拔,脸型线条分明,显得很是刚毅。
“我送你去医院。”她背起对方,快速离开了原地,“你会没事的。”
“万分感谢你。”他深呼吸了几次,开始反复道谢,“如果不是您,我就要死在那里了。”
“你怎么没被搜救队带走?”似乎是不想再听对方的感谢,她插话道。
“我之前可能昏倒了,就没能赶上……”他想了想,然后回答到,“如果我没昏过去,估计情况会比现在好得多,不过能活下来就足够了。”
“真可惜。”她似乎是叹了口气。
“对了,我叫埃尔文。”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问道:“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我叫艾恩。”她答,“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您,咳咳,您是本地人吗?”
在忍受着伤痛的同时,埃尔文仍有心思去问些什么。
“您的力气可真不小。”埃尔文喘着气说,“我可是,足有一百九十磅重。”
“是的,我在附近的城市居住,平时也有在锻炼。”她回应到,同时加快了脚步,“现在安静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
……
很快,她便来到了医院附近。
所谓医院,不过是个教会临时设立的救援点,里面满是搜救队带来的伤员,伤者的痛苦哀嚎和神职人员的祈祷之声不绝于耳。
一名教会的修女走上前来,将二人带到了一张空毯子前,示意她把埃尔文放下去。
她照做了,于是那名修女蹲下身去,开始检查埃尔文的伤势。
“愿主保佑你。”那名修女一边为他祈祷,一边擦去他脸上的血污。
“不要祂保佑我。”埃尔文咬了咬牙,道:“我不信教。”
见到自己似乎已经无事可做,她便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艾恩小姐!”
突然,在她身后传来了埃尔文的呼喊声,只听见埃尔文迫切地说:“至少请告诉我您的住址吧,不然我该如何报答您这份救命之恩?”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不用了。”
她重新看向前方,语气淡然。
“我已经没有家了。”
说完,她便向着外面走去。
她本以为,自己将不会再见到对方,就如同她生命中那些过客一样。
但是,因为这次相遇,命运的轨迹已然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