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么。”
艾恩心下了然。
在很久之前，她也遇到过类似的人——和埃尔文一样，背负着仇恨活下去的人。
因为仇恨，所以痛苦。因为痛苦，所以复仇。
于是，那个人将自己的余生都用在了复仇上。
为了能够报仇雪恨，那个人用尽手段，只为让自己变强，从而拥有足以复仇的力量。
为此，他几乎舍弃了一切。
最后，就如同老套戏剧的情节发展那样，他成功杀死了自己的仇人。
但是，在那之后，他就消失了。
虽然艾恩没有看到对方的结局，但是她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支撑着对方活下去的执念已经消失，之前舍弃的东西也覆水难收，于是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虽然埃尔文没有告诉艾恩，但经历过类似情况的艾恩十分清楚，对方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真是熟悉的展开呢。”艾恩在心中自言自语，“你们两个，还挺像的啊……”
意识从回忆中脱离，艾恩看向前方，发觉埃尔文正盯着叉子上的火腿出神。
“你在想什么呢？”艾恩明知故问到。
“哦，没什么……”埃尔文放下叉子，“我只是想起过去的事情。”
“要回忆往事，还是等填饱肚子再说罢。”艾恩晃了晃手中的面包片，“不然你的饭菜就要凉了。”
“也是。”埃尔文笑了笑，道：“还是吃饭重要。”
于是二人开始用餐。
对艾恩来说，这次见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已经知道了对方想要做些什么。
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了。
“他打算怎么做？”随着这个念头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艾恩的好奇心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高涨。
要知道，在这个剑与魔法已经不复存在的时代，以残疾之躯去对抗一国的皇储，这是堪比上个纪元里凡人诛神一般的壮举。
用戏剧形式来比喻的话，就是像《快意恩仇记》（注①）那样的传奇巨作。
于是，艾恩决定想办法看完这出好戏，至少也要知道剧本才行。
至于埃尔文成功与否，说实话，艾恩对此并不在意。
她现在完全没有参与其中的打算，她只想好好当个观众——就像她过去所做的那样。
不是说她存心想让埃尔文失败，而是她本来就跟对方没多深的交情，拯救对方更像是一次顺手为之的意外，至于对方所提到的“感谢”，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毕竟，艾恩可是从来没有答应过要接受对方的感谢。
“悲剧也是一种美。”她如是想着，“那么，至于这出戏到底是悲剧还是喜剧，就请允许我见证到最后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仔细看了看埃尔文。
她看到对方正在专心吃饭，脸上却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
“在达到目的前，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心里每时每刻都惦记着对方……”就像想到了高兴的事一般，艾恩的嘴角微微翘起，“这简直就是恋爱嘛。”
但很快，这份小小的愉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对别人的痛苦，你似乎很快乐啊。”她所剩不多的，那些名为“同情心”的东西，在心中对着自己本身说到，“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来说，你自己不也是一样么？”
“这么说，我也……爱着死亡？”艾恩陷入了沉思，“可是我……”
她没能思考下去，因为她突然注意到，有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并即将站在自己身后。
对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愿，而是堂堂正正地向着这边走来，脚步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清晰可闻。
正因如此，埃尔文才能和艾恩一样，提前注意到来者。
“戴维。”埃尔文暂停用餐，语气显得有些惊讶，“你在这种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艾恩顺势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些忧郁的面容。
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高挑颀长，肤色偏黄，有着一双漂亮的黑眼睛，头发乌黑;浑身流露出一种懒散颓废的气质。
“这家伙不简单啊……”艾恩面无表情地想着。
在见到对方的同时，艾恩便清楚地感知到，在那副懒散颓废的伪装之下，潜藏着何等的骇人之物。
“你在约会是吗？”只听这位被称作戴维的年轻男子突然来了一句，“所以这是你的女友？”
“很可惜，没人看得上我这种残废。”埃尔文苦笑一声，道：“这一点我可比不上你。”
“其他方面你也未必能比得上我。”戴维面无表情地说着伤人的话，同时很自来熟地从一边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戴维·唐泰斯。”埃尔文开始为艾恩介绍来者。
“叫我大卫就行，这位美丽的小姐。”戴维向着艾恩点头致意。
“这位是艾恩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埃尔文看向戴维，“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位。”
“我确实听他说过你的事情。”闻言，戴维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艾恩，“当时我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够搬动他这种壮汉……”
“喂喂，戴维，在一名淑女面前聊这个……”埃尔文似乎想阻止对方说下去，但他没能成功。
“现在看来，我的猜想完全错了。”说到这里，戴维对着艾恩低下了头，“我要为之前的恶意猜测向你道歉，在我见过的女性中，你算的上是最优雅的那部分人了。”
“谬赞了。”艾恩面无表情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