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林梦懵逼的目光，矢野一摆手，捂嘴笑道：“开玩笑的！但是作为交换，你帮我提高成绩。要说我才好奇，你是怎么做到次次年级第一的。”
喝了一大口汤，矢野明美端坐着，字正腔圆地问道：
“林同学，你觉得人做事情，是满足物质需求多一些、还是精神需求多一些？”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啊，林梦心说。
“每个人情况各有不同……恐怕对半分吧。”林梦想了想，说道。
“不对。要我说，所有人做事，全部——都是为了满足精神上的需要。”
矢野敲敲桌子，说：
“任何人做事，都要为自己寻找理由，哪怕是攫取利益的事也一样。有的人可以只为了精神需求忽视物质需求，但没有人可以只为了物质需求忽视精神需求。换言之：人能忍受圣人的生活，但不能忍受动物的生活。”
“打个比方。假如有一个正义的魔法少女，她为了心中的正义打击犯罪，守护城市，这种设定理所当然，没人觉得有问题，对吧？那么另一方面，假如有一个魔法少女，她也在打击犯罪，但她只是为了每个月的固定工资才拼命，她的精神需求在哪里？”
没等林梦回答，矢野继续说：
“答案是，在她依然执行正义这个选择上。如果她只是想要赚钱，明明违法犯罪赚到的钱更多，她为什么不去做？怕被抓到吗？可是打击犯罪本身也要冒风险，她怎么又愿意去做呢？”
“原因很简单，和上一个相信正义的魔法少女一样：她们都是为了正义才战斗的。只不过前者是纯粹的奉献者，后者则是利己基础上的奉献者。只是后者在利己的同时，必须为自己裹上一层利他的外衣，用精神需求来捆绑物质需求，这样才能以满足精神需求的方式来间接满足物质需求。”
矢野所说的就是所谓的道义问题吧，像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之类的，给利己主义披上道德外衣的典型。林梦心想。
“那么另一方面，假如这里有个邪恶魔法少女，她为了某个目的，选择了作恶的道路：这个目的可以是为了权力或者钱财，可以是某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可以只是单纯为了混饭吃。但不管她的理由如何，只要她有理由，那么她作恶就和单纯的‘物质需求’脱离了关系。”
“这只是作恶的理由吧……”林梦插嘴。
“不止于此。确实它是理由，但也不止是理由。作恶都是需要理由的，没有理由，就无法把恶行正当化，也就达不成实际上的利己。换言之，对罪犯来说，在精神上把自己的行为正当化、避免直视自己的罪恶，这是犯罪行为实施的前提条件。而在后续行为中，罪犯不管获取了多少利益，他们始终要在心理上安慰自己，去相信这笔利益来得心安理得。”
“因为满足物质需求的大前提是，自己首先是个人。人可以忍受圣人的生活，但不能忍受动物的生活。人终究没法像野兽那样把物质利益当作唯一需求，因为出生在人类的社会，从小接受社会的教化，人早就丧失了像野兽那样思考的能力了。”
“所以说，人就算作恶，也一定要以满足某个精神需求为前提：偷东西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果腹不得已而为之，我是盗亦有道的人；诓骗自己有需求才有市场，因为有瘾君子吸、所以我才卖，反正我不卖总有人卖……”
林梦忍不住打断：“等下。照你这么说，不管行善还是作恶，全都是以精神层面的自我满足为前提，让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物质成果……那善和恶的界限在哪里？反正都是自我欺骗，岂不毫无区别了？”
“当然是没有区别了，本质上说。非要说的话，行为利他便是善；行为利己便是恶。其实都没有区别。”
“归根到底，从人类进化出知性开始，物质需求就和精神需求挂钩了。”
矢野站起身，端起吃空的餐盘，边走边说道：
“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人做事情全部是为了满足精神需要。再举个例子，复仇。人在复仇情况下会处于一种‘同理心缺失’状态，因为主动关闭自己的共情能力，就能把复仇行为正当化了……哪怕这其实是非法的。”
“一个人可以在平时安分守己且富有同情心，但是一旦进入复仇状态，他就会把自己所受的痛苦作为理由，理所当然地去做以前根本做不出来的事。复仇的大前提是‘有仇’，这种时候仇恨反而成了一剂良药，依靠这个才能让自己杀人而毫无罪恶感。”
“而一旦仇恨丧失或者复仇结束，复仇者失去这个精神需求，便会马上丧失杀人的动力——因为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哐当，矢野把剩饭倒进饭桶，林梦跟在她屁股后面，两人就着人流，回教室。
“如果有魔法少女作恶，那她肯定是为了满足某个精神需求。我想的话，要让一个高于普通人的超能力者去做一般人觉得下作的事情，精神上的动力恐怕远大于物质上的——话说魔法少女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我其实对都市传说什么不感兴趣的~”
林梦不依不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明明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矢野明美目光微怔，她舔了舔嘴唇，褐色的眼眸似水流淌：
“可能是你长得太可爱了！”
……
午后，体育课，林梦找机会再度拉夏琴躲进厕所。
“怎么又是厕所？”
“上课时候厕所人少。我们分别在两个隔间，用手机通话，最后出去时候错开时间，就不会被误会了。”
“你的谍战天分不要用在这种地方啊！”
“原来你想被误会吗，看透你了……”
“我打你哦！！！”
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夏琴快速打字，道：“那个矢野，有透露出什么没？”
“有。”
林梦紧接着道：
“她透露了我长得很可爱这件事。”
“我真的会打你。”夏琴的回复。
林梦那边沉寂了一小会儿，很快她发过来一段音频：“食堂时候我偷偷开了手机，把矢野说的话全部录下来了。声音比较杂乱，不过应该能听清楚。”
“她说的那些话，咋一听有道理吧？但是她犯了一个根本上的错误，恐怕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