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毫米、一毫米地压下，刀刃距离林梦的脸庞越发迫近。
肩膀传来一丝瘙痒，林梦斜视而去，比大拇指还肥一圈的美洲大蟑螂已经冲上了她的肩头。
“好臭……”
肩膀，脖子，很快是脸颊，一股蟑螂特有的臭气加上六条带毛小细腿刻下的波浪般的瘙痒感。长长的触须在细嫩的皮肤之上探寻，手臂、肩头、脖子、脸颊，生怕有哪里没接触到一样，每到一处，还要停留个几秒钟，仿若细细回味一般。
难以言喻的瘙痒感一直越过下巴，最后停在了林梦的嘴唇上。
“……”
林梦目视着正前方般若的面具，尽力忽视嘴唇上六根小毛脚的触感。初吻交给蟑螂固然无话可说，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身上有这么个东西爬来爬去……
“不行，纯比力气虽然能跟般若僵持一会儿，但是首先我被压在身下，这个体位很难发力，再加上一只蟑螂趴在嘴上……”
林梦花在口轮匝肌上的力气都快大过手上的力气了。
好在蟑螂依然只停留了几秒钟，很快离开了林梦的嘴唇，顺着脖子重新回到了林梦的肩头。这回，它顺着手臂一路向下，一直到了手肘位置。
它要下去了吗……
没有。蟑螂在可以回到地面的距离，一转又爬上了林梦的小臂，一直到了林梦的右手手腕，也就是她握着刀的那只手。
“呃……”
“嗯……”
般若面具下传出沉重的呼吸声，林梦的喘息同样紧贴面具表面。般若的刀锋几乎要抵近林梦的脸颊，覆盖体表的魔法屏障挡住了刀刃的继续向下，但是很快，屏障出现了裂痕。
“不行了……要到极限了……”
滋。脸颊传来一丝带着麻木的绞痛，林梦瞥见森寒的刀锋已经触碰到了脸颊，刀片上倒映着一张极度紧绷了脸。她自己的脸。
林梦卯足劲，勉强将刀锋从脸颊上推开。手臂上的瘙痒一点点移动到手腕，再到手背。
瞥了眼手背上硕大的蟑螂影子，林梦咬着牙，面色痛苦不堪。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吗……
右手腕发力，林梦将力量几乎全部集中在右手腕，以期至少能顶住般若几秒钟的攻势。接着她强忍住发自本能的恶心感，左手松开刀柄并迅速伸向右手，而后一把将蟑螂抓进手心！
直接塞到般若的战斗服里去！
“什么！？”
般若瞬间全身一凉，手里的刀也一时脱了力，林梦趁机使出全力把般若沉沉地推了出去。接着挺身立起，正面一刀斩向般若！
般若身心不稳间，只凭着本能反应勉强接下一刀，本就没来得及站稳、加上衣服里爬来爬去的异物感，般若竟被一刀击飞，一头撞在正后方的树干上。
“呃！！”
般若一手伸进战斗服里，终于抓出了一只黑呼呼的卡其色六脚带翅生物，万般嫌恶地将之丢得老远。揉了揉后脑，剧烈撞击带来的眩晕感和失重感依然阴魂不散，般若花了数秒钟时间重新站立起身。
面具下投来无比阴翳的目光，般若哑着嗓子，几乎是能杀人的声音：“居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你不羞耻吗？！”
“兵者诡道嘛。”
林梦骚骚头，手里的蟑螂味儿都感觉亲切了起来。
摸了摸脸颊，一点点刺痛，以及一点点血迹。劫后余生的莫大快 感占据了林梦的心情。
夜风卷起几片落叶，远处窸窣灯火。林梦再度举起刀，做出迎战的姿势。
般若同样一手搭上刀柄，但这回她没再主动进攻，而是沉下心来，与林梦对峙。
“你也开始认真了呀。”林梦咬着牙说，目光始终不敢从般若身上移开一丝丝。
“对上你这种卑鄙不要脸的小人，确实该认真对待。”般若声色肃穆，“现在起，就是我的认真模式了。做好觉悟吧！”
一直等到疑似林梦精神松懈的那一刹那，般若再次拔刀，以前所未有的高速度迅猛斩向林梦的额头！
林梦闪身躲避。多次与般若交锋，林梦不仅是力量、速度、灵活上都有极大锻炼，更重要的是、她的目光从未从般若的手上挪开过，抵挡、躲避般若攻击的同时，她也在下意识地模仿、学习般若的使刀技巧，从一开始地胡乱挥砍，逐渐摸到了点刀剑的法门。
常人在使用武器时，最常犯的错误就是，以为武器挥砍出的力道纯粹由手臂力量决定。这是个误区。使用武器时的技巧，包括全身力量的运用，姿势的运用，乃至两脚的站位，都会影响到挥刀或格挡的效果。
就像掷铅球一样，只靠手臂力量未必能掷得远。一个人哪怕身材比较瘦弱，但是由腿部、腰部、背部等各部位肌肉配合协调、以合理的姿势投出的铅球，往往比空有蛮力、动作却不规范的人掷得更远。
熟练地闪避并反击般若的攻击，乃至有样学样地模仿般若挥刀时的姿势，不知不觉间，林梦逐渐学会了用全身的运动取代了站桩挥动手臂的僵硬战法，渐渐般若也发现，林梦每次格挡或挥刀的力道，在一点点变大。
嘭嘭，寂静的树林中，刀与刀火花四溅，二人短兵相接，哒哒的步伐声与刀剑尖锐的碰撞声响彻整片树林。飘逸的发丝，挥舞的裙摆，滴下的汗珠，这一切书写着一场无人知晓的殊死搏斗。
“真没看错你，居然成长得这么快！”
般若快速挥舞着刀，不断以各个方向往林梦劈去，但都被林梦惊险躲开或接住。一开始林梦接住她的刀还会被震退，到最后居然也能做到稳稳接住了。脚步也不再凌乱，目光也不再游离，般若有种感觉，就好像胜券在握的反是林梦一边。
但这是不可能的。
“打了这么久，很累了吧？休息一下吧。”般若真恨这面具不透气，没被林梦斩杀，却快被一脸的汗闷死了，“反正我已经赢了。”
“你可没赢吧？还没打倒我呢。”林梦以刀为拐杵在地上，抹着一额头的汗。
“你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朋友那边。这次我们请的外援很厉害，海城杀手榜第三位的顶级杀手，无人能敌。你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吧？把我丢进去，我最多也只能排第三。你觉得你的朋友能单挑过那么强的人吗？”
林梦吐出一口浊气，神色迷离地说：
“可我从没说过夏琴是单独行动的呀。”
“？！”
般若猛地一怔，她瞬间想到了一个极其不妙的可能性。
难道……
从裙子里掏出一个对讲机，般若迅速呼叫了远在老城区地下商城的那位杀手：
“尖叫，你还顺利吗？”
而对讲机对面传来的，却是夏琴的声音：
“……面具女？！我告诉你，马上轮到你了，乖乖等着吧！”
放下对讲机，般若困惑地看向林梦，后者投来一抹奸计得逞的神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