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你这人……真的是不讲道理呢。」
她挪了挪身子，坐在了软垫上，将双腿弯着倒在其上，露出了之前被双腿掩盖的身躯。
她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胸前还别了一个红色的校牌——这是比我高一个年级的高三年级的标志。
她身躯的傲人曲线也在我面前展露无遗。
我感到自己的脸颊似乎变得很热，赶忙别过头去，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将那股应该存在的红色拍下去。
「呐，明明是见面第一句话就问我有没有跳过楼的人，却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咳咳。」
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确有不妥，我遮掩地咳了两声，佯装镇定地转回头去，与她对视。
但不到一秒，我还是错开了视线。
但不等我想出一个妥善的答复，她又将头偏向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起来：
「不过也是，我现在这种状态……或许也可能是轻生的惩罚吧？」
「或许……？」
察觉到她话语中那个略显奇怪的词语，我轻声询问。
「啊……」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碎语被我听到了，一抹桃红泛上她的脸颊。
这副可爱的模样倒是让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中又响起了鹿蹄声。
「其实……有关于自己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论是名字、身份，还是我出现在这的原因……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说着，她又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腿中，就像是鸵鸟一样，她的声音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小。
「呐，我这样的状态，到底算是什么呢？」
她将自己的手伸向软垫，但在那只软嫩的小手将软垫压得变形之前，却是如之前一般穿了过去，整只手正如字面意义一般穿过了她身下的软垫。
就仿佛她的手并非实体，而是一触即逝的幻象。
「呐，你能告诉我吗？」
她也突兀地向我提问，抬起头来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些许恳——但是却不带着希望。
她希望有人能够告诉她答案，但她并非盲目到认为每一个人都能够回答。
这句提问或许只是她的倔强，如同即使知道没有回响也要跃下山崖的砾石——勇敢而坚韧。
「……」
被突然提问的我则是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而沉默。
最终，还是选择了最模棱两可的回答：
「……抱歉，现在的我也是一无所知。」
话音刚落，她的脸上没有失落与伤感，只是理所应当一般叹了口气。
而我清了清嗓子，加大音量追加道：
「但是，我想我们能够知道。」
「……嗯？」
听到这话，她垂下去的头再度抬起，眼中又出现了些许星光。
「你看啊，我们可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
我扯了扯自己的校服，示意她看向自己的身上。
而她略一低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仍是有些疑惑地将一只手伸向那胸前的红色校牌。
她看向我，视线直指胸口，仿佛因我绿色的校牌而有所回想。
「……高二生？」
「看来你并没有将一切都忘记呢。」
或许是为她看到了希望而被感染，我的嘴角也略微弯起。
「啊……嗯……」
她仿佛是因刚才的事情而感动，赤红色眼睛中的光彩愈发明亮。
「正如你的校牌所展示的，你可是高三生——所以说，你还是我的学姐呢。」
我指了指她的胸前，那有些破损的的红色校牌正是高三学生的标志。
「……」
不知为何，她就那么看着我，却一言不发，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就仿佛要将什么铭刻进脑海中一样。
「学姐？」
我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但话语并没有得到回应，只是，有晶莹的水珠从她湿润的眼角划下。
“啪嗒。”
在安静的器材室内，再度响起这液体滴落的声音。
「……这是？」
学姐自己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感，显得十分茫然，她抬起手来，触碰自己的眼角。
「我在……哭？」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让人怜惜。
但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无法如我所想的向前去，而是僵在了原地。
「呐，为什么……？」
「我……」
「……为什么在哭呢？」
连带着抽泣和用手擦拭自己的眼睛，她断断续续地疑问着。
我并不知道答案。
所以我的嘴唇只能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我甚至，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而我的身体却依旧不肯动弹，只能如同事外人一般看着她哭泣。
这副哭泣的景象，仿佛与我的记忆重合。
——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之下，云朵将阳光遮蔽，而那人蹲在门旁哭泣，哭声小得难以察觉，但眼泪仍是止不住地落在水泥地面上。
但是我却完全想不起有关这幅景象的半分信息。
看着她哭泣的样子，一股痛楚由心而生，虽然不至于撕心裂肺，但也让我感到自己的心脏被震颤着。
不必用手攀上胸口，我也能听到胸腔之内传来的狂啸声——
“咚咚、咚咚！”
但此时，有湿润的东西滴在我身上的触感压住了这份躁动，我的手指攀上脸颊。
有温热的液体流经我的手掌，带来一股令人有些痒的触感。
眼泪也从我的眼中流出，完全没有征兆，也完全弄不清楚原因。
「翟和——」
「翟和——」
「翟和——」
仿佛有一阵锐利的女声在呼唤我的名字，可我已经无法分出半分心神来注意那似乎是从室外传来的声音。
她的眼泪仍未止住，但她向我伸出一只手，那颤抖着的声音在向我发问：
「呐，你认识我吗？」
——“嘭！”
循声看去，从原本被锁上的大门处投进来一道明亮的白光。
那道木制的大门已然被暴力破开，原来是锁孔的位置此时也只剩下一个不规则的大洞，原本存在于大门上的木料也变成了大门内侧的地上那几块散落的碎木。
「翟和！」
从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是我们班主任的声音。
而下一秒，那扇门锁已然被破坏的木门被推开了，几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从门**入的那束亮光旁。
我这时脑中只剩一片空白，一会后才开始有了惊讶和喜悦，但最终心绪还是被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占据。
「学姐……」
心中有了预感，我仿佛是要确认现实般强行露出笑容，扭回头去，想要确认另一个人的存在。
但此时，原来那离我很近的女孩子不见了，就连那股香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仿佛她从未存在于此。
……就仿佛我做了一个梦。
果然……只是我的幻觉吗？
「呼……」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用手蹭了蹭自己的眼角，确认已经不再有任何湿润的感觉后，我强打起精神，又看回大门那边。
「你没事就好。」
离我最近的是我的班主任，他方框眼镜后的眼睛似乎是因为放松而轻轻眯上，平时严肃的他这时候也只剩下了对学生的关心。
「王老师……？」
「……」
从班主任的身后，我还看到了我们班的班长大人，她看着我，手中握着散发光亮的手电筒，但是却一言不发，只是用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心脏，站在原地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这时，又有一个身影从门中闪进来，却是直接提起了我的衣领子。
「老翟，你怎么不接电话？！」
出现在我面前的男生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冲着我一阵大吼，而这时我也才想起来自己那没电的手机。
「白浪同学，你这是做什么？」
一旁的班主任对着他说道，即使白浪并不是我们班的同学，但班主任毕竟也是同所学校的老师，是有立场出声的。
但他并没有那么听话地松手，而我则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想到白浪来了，就说明他妹妹白玥也来了。
一想到这，我突然没了解释的想法，只是偏过头去。
「……抱歉。」
「你——！」
白浪只说了那么一个字，又突然没了声，放开了我的衣领，我便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你家小玥在门外，自己去见她。」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抓了抓自己有些凌乱的黑色短发，向外面走去。
我看向离我最近的班主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现在已经没事了。」
说着他看了看我，似乎是确认了还有余力露出假笑的我没事后，转身走向另一边。
「今天你们先回去，明天来学校之后，你来找一下我。」
说完，他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也走到外面去了。
我的意识仍有些恍惚，像是被本能驱使着一般迎着那道手电筒的光亮，缓步跟着他走向门外。
而我刚走出门，便听到“咚”的一声，同时感到自己被一股柔软而温暖的感觉包裹了。
「和……你没事就好。」
听着这一阵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微微低下头，用手摸了**前的那头掺杂着几丝黑发的白色柔发。
「小玥，抱歉……」
此时，我正被一个女孩子紧紧地抱住，紧贴着的身躯传来了阵阵颤抖，我的心里也确实有了一股愧疚感。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玥将脸深深地埋入我的胸膛，一股湿润的感觉也透过衣服传了过来，随即一阵白光在这时照到我的脸上，被这阵光弄得有些睁不开眼睛的同时，我也想起还有一个人在。
「你看起来挺精神的，那就回家吧。」
但不等我开口，林惠就已经说完了，也将那向我的面庞射来光线的手电筒移向一旁，让我有些尴尬地合上了刚刚张开的双唇。
「白浪同学、白玥同学和林同学，辛苦了。还有翟和，这么晚了，你们几个人都回家吧。但即使是事出有因，明天早上也不能迟到。」
班主任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伴随着我们几人有些苦涩的笑容，算是为今晚的意外画上了句号。
◇
而我在回去的路上，一只手伸进口袋时，突然感觉到有一股硬质的感觉，我接着摸了摸，感觉这么一块东西似乎是蝴蝶的形状。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一件事并未结束，反而才刚刚开始。
(・・)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