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爹到用时方恨少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沙滩，海洋，一望无际……
空旷的沙滩上，刘潇席地而坐，他的脸上挂着惬意的笑，放下了一切就是如此轻松，少年和面前的海一样，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涛。
嗯，这就是他的精神世界，不过他自从最终决战和四象神在这里交接过力量后就没来过了。刘潇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和舍友相处不来的话，谁都不愿意一直待在宿舍里的吧。
宁静的海面骤然凸起，海水如瀑布般滑落，庞然大物显出轮廓，浑身漆黑的鳞片似如死神的披风，鳞片开合间铿锵作响，黄金色的龙瞳在深邃的鳞片中仿佛深渊里的太阳，锐利的目光似乎能贯穿灵魂，是龙，古老而威严的龙。
龙踏上孤岛上的沙滩，一举一动间散发着毁天灭地的威仪，背后巨翼展开，遮天蔽日，一瞬间世界似乎变成了黑夜，足有一人宽的龙瞳注视着刘潇，目光如炬。
“你终究选了这条路……”低沉的声音令地面微微颤抖。
“是……”少年抬头仰望巨龙，眼神与那贯穿灵魂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值得吗？”
“或许吧……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去那么做。”少年的话语平静如水，又坚定如山。
“是你想做的，那便好。”巨龙的目光抬起，望向海天相接之处。
比死神更像死神的龙没有收割少年的灵魂，真正的死神正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身后，身着古装的女孩站在那里，飘摇的缎带和华美的服饰与孤岛沙滩还有浪花格格不入……
刘潇转头看去，少女的脸映在眼中，尽管少女脸上没有表情，但仿佛大自然般的清纯自然依旧令人心旷心怡。
突然想起一个大爷说过的一句话：“我每天都要看妞，就是为了身心愉悦。”
大爷你说得可真对。
“按照约定，你的灵魂，我收下了。有什么遗言吗？”四象神面无表情，神色清冷。说着，那象征着死亡的手便向刘潇缓缓靠近，不过手的移动速度并不快，似乎确实想让刘潇留下遗言。
刘潇根本没有想过面对死亡的一瞬间他还有机会留下什么话给别人，他鬼斧神差的说了句：“至死都是单身狗啊。”
“啧，老色批了。”不合时宜的第四种声音在这片天地响起，令死神的手停了下来。
只见李慕源站在刘潇旁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她看向四象神，目光灼灼。
“儿砸，爹来救你了。”
刘潇目瞪狗呆，这可是精神构筑的世界，灵魂的具象化，可是……
等等，既然四象神可以收取灵魂，那么可能也有给予的能力，究竟是什么时候？
刘潇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离别的那天晚上，李慕源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的情景……
李慕源头也不回，可是她的背影此刻竟该死的可靠，她说道：“别问，问就是秘密。”
四象神看着李慕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半晌，她还是问了一句：“你是谁？”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起，李慕源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她知道，这场博弈，她赢了。
李慕源微微低头，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而庄重：“我吗？哼，新时代的四象神。”
啥？！刘潇再次目瞪狗呆，他像极了路边的一条狗，无缘无故被人踩了尾巴般的震惊和迷茫，不过四象神此刻并没有注意他。
“你？”语气间的点点疑惑道出了四象神的怀疑。
“哼，不信么？”李慕源轻蔑的摇了摇头，“那来比划比划？”
四象神摇了摇头：“你这一点点魂魄，能发挥出本体多少的实力？一成，还是两成？”
“一成有余，二成未满。不过你也一样吧。你……没有接受过他的气吧。”
万物有灵，任何的灵只要活着，就会和外界交换能量（气），而器灵比较特殊，它们与使用者交换气，通过使用者的感官去感受整个世界，完成这个类似呼吸一样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战斗中消耗的力量会逐渐回复，两者的默契逐渐增加，实力也会一起变强。如果器灵拒绝这个过程，那么自身的能量就会慢慢逸散到外界，从而消逝。
但是她不一样，她曾是四象神，她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气，做到内息一样的呼吸方式。
四象神不语，李慕源继续。
“你没有接收过他的气，也就是说，你的力量只要消耗了就不会回复，经历了那场大战，你的力量还有多少？一成，还是两成？”李慕源的目光咬住四象神。
“四象之力不足两成，但是灭掉你再收割他的灵魂绰绰有余了。即使你是这一代的四象神那又如何？你还没有传承四象之力，不会是我的对手的。”四象神的目光逐渐透出冷意。
李慕源心说：很好，她接受了我是这一代四象神的设定了，没有气的交换，就意味着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沉睡来减少消耗，所以才会对外界情况知之甚少，要不然的话，她不会不知道我是谁，从她问出那句“你是谁”的时候，这场博弈，就是我赢了。
“所以你让开吧，你我没必要相争。”四象神迈开步伐，想要绕过李慕源。
“不，守护人类是圣族的义务。”略显稚嫩的声音如千金沉重。
“他早就不是人类了，为了接受龙的力量，他喝过幼龙的胎血，他是类似混血种的存在，这种东西不在守护范围内。我给他力量，他替我做事，这是交易，所以我从不接受他的气，从不收取额外的报酬。而如今交易已经结束，他应当兑现承诺了。”四象神耐心的给李慕源解释着。
“呐，你觉得人类究竟是什么？”
“……”
“所谓人类，有着千种面孔，有悬壶济世，心怀天下者，谓之为人；有损人利己，逐功谋利者，谓之为人；有心无善恶，杀人不眨眼者，也谓之为人。难道圣族眼里，这些都一视同仁吗？那我们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
“数千年前，人类诞生于这颗星球，诞生之初，野兽横行，强敌环伺，凭借着那样羸弱的身体，人类为什么延续了下去，而其他许多更加强大的物种却灭绝了？”
“……”
李慕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是智慧和信念，是无论怎样艰难的处境下都拼命向着希望爬行的信念，以及在怎样的危险之中都不放弃思考的智慧，正是这种无论如何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意志才是人类灵魂。这种意志，才是圣族要守护的东西。这家伙战斗的样子你多多少少都看到过一点吧，那种强烈的想要活下去样子，难道不足够称之为人类吗？”
四象神没有表情的脸上飘过一丝迷茫。
李慕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像是教育不成器的后辈：“而在你眼里，圣族又是什么？是皇帝吗？手握生杀大权，号令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圣族才不是那种肤浅的东西。若是镜上蒙灰，那圣族便是拂尘；若是面前横河，那圣族便是拱桥；若是天有干旱，那圣族便是时雨；而若天下沦为**之境，那圣族便是普度众生的方舟。”
李慕源顿了顿，手指向刘潇：“而我，就是他爹。”
四象神脸上的迷茫变为疑惑。
“我的意思是，我说他是人类，他便是。他想要挣扎着活下去，那我便拉他一把。想要收割他的灵魂，那就先踏过我的灵魂，一个真正的四象神的灵魂！”李慕源收回手指，拇指指向自己的心脏。
迷茫疑惑皆烟消云散，四象神眼中战意升腾。
李慕源背对大海，右手一挥，滔天巨浪拔地而起，转瞬之间凝成数把冰箭袭杀而去。
然而四象神仅仅是瞥了冰箭一眼，冰箭便一个个又化为清水砸到地面上，一时间，雾气氤氲，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有烟无伤啊兄弟！刘潇在心里默默吐槽。
少顷，水汽散去，刘潇看见了。
李慕源骑在四象神身上，左手扼住其喉咙，右手无力耷拉着，身上各处都有深深浅浅的划痕，慢慢渗出血迹……
李慕源放开四象神的喉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艰难的笑了笑。
“这下你放心了吧，这就是人类得以延续下来的智慧，我们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确实。”
“好啦，放下圣族的重担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我是四象神了，你可以做你自己了。”
四象神愣了愣，神色略微迷茫：“我…自己吗？可是我已经这样了，还能做什么呢？”
已经成为了器灵，还能做自己吗？
“这就看你了，他会帮你的，他就是那种人，去吧，握个手去吧。”李慕源指向刘潇，仿佛带孩子串亲戚的家长。
四象神木讷的点点头，走过来，向刘潇伸出了手，不再象征死亡的手。
刘潇伸手。
握手的瞬间，刘潇感受到了传承，还有少女过往的碎片，出生时父母喜悦的样子，测试天赋时旁人震惊的样子，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中迅速掌握一切的样子，不负众望加冕为神的样子，为天下苍生舍身铸剑的样子，在剑中沉睡的样子……唯独没有，她自己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能力带来的责任吧，少女转瞬即逝的十八载光阴，活在众人的期待中，也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待。而如今，这个人，终于卸下了重担，就在这里……
刘潇在碎片中看到了少女的名字。
“你好，唐诗怡。我叫刘潇。”
“此诗此世不再怡人，唤我唐诗便好。”少女苦涩一笑，如仙雾凤茗，入口微涩，回味甘甜。（仙雾凤茗：一种红茶，产自四川。）
“咳咳，打断一下。”李慕源走来，很浮夸的咳嗽了两下，看向唐诗：“你接收他的气了吧，重新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如何？”
“还不错。”唐诗转头看向大海。
“那就好，咳咳。”李慕源咳嗽了两下，看来这回是真的：“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就好好恢复力量吧，圣族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动脑子解决的，实在不行就使唤这货，没问题的，你要是有空就调教一下这货，让他好用一点，不想就算了。去吧，你去和新朋友好好聊聊，我和他单独说两句。”
“新朋友……么？”唐诗望向安静守望在一旁的巨龙，慢慢走去……
李慕源慢慢坐在沙滩上，海浪翻涌，没过她的脚丫，她望向远方，阳光正好，鸟儿正努力飞得更高。刘潇跟着她的示意坐在旁边，感受着浪花。
“她接受了你的气，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李慕源的眼中映着浪花。
“嗯，从此以后发生的事她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一些了。所以，你装成四象神的事……”刘潇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方，看到了那朵翻涌而来的浪花。
“成为真的就好了。”
浪花破碎在两人脚边，刘潇僵住，半晌，叹了口气：“真……不愧是你。”
“所以，为了防止她知道这件事，从今以后，我不联系你的时候，就不要去接触关于我的情报，这样你应该能安全很久了。代价就是爹以后罩不了你了。”
“多保重，我也会保重的。”
“嗯，希望再相见的时候你已经能熟练运用四象神之力了，你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话，我办事就方便很多了。”李慕源坏笑。
“可恶，那我还是不要掌握这种麻烦的力量好了。”刘潇摇头
“哈哈，那么，就约好了，顶峰相见。”李慕源的眼中又映出了一朵浪花。
李慕源的话好像在鼓励刘潇一样。但是刘潇隐隐察觉到她对未来的担忧，她的话，更像是在自勉，毕竟她选了更加艰难的且不容许失败的路。
刘潇并不觉得自己可以走到那种顶峰，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那种才能，但是，即使仅仅为李慕源打气，给予真正有才能的人走下去的勇气，他如此回应。
“好！”
这次刘潇没找到李慕源眼中的浪花，他的眼中只映出茫茫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