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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可与阿弗里尔相识于几十年前。
那时的她只是南境港口区小村庄的一个普通女孩儿。阿弗里尔也不是教廷的教皇,初来乍到的他虽然被青睐,但却仍在被教会考验他的品行。
不过,虽然只有神父的身份,但阿弗里尔的名声就已经在各个港口的酒馆里传开了。
“圣城终于开始派遣那些不要[赎罪券]的圣职者来帮忙了吗?”
是的,还未被阿弗里尔肃清过的教会在人们眼里,并非像现在一般神圣。
也许当时其他人听来,这只不过是一些醉鬼的怪话,但在安可眼中,这就是自己获救的机会。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显露出超凡的魔法适应力而被异教捉去,当做献给血族的祭品——被秘法转化为死体以供给血族食用。
伪装成商人的异教徒们更没想到,一个神父也会在意货车中传来的呼救。
总而言之,因为阿弗里尔,她得救了。
“赞美圣——”
安可本想像记忆中那些神神叨叨的信徒一样答谢阿弗里尔,不过,却被打断了。
“你应称颂这个世界上的公理与正义,而非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身处壮年的阿弗里尔神采奕奕,但还是注意到了周身其他信徒的不善表情:“我们从未见过女神,不能擅自揣测祂的样子。”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阿弗里尔都陪在安可的身边,不厌其烦地照顾亲人死去无依无靠的她。
因为受秘法的影响,安可逐渐向死士转化,但因为一直没有吸血鬼前来“认领”,她便度过了这一劫。
成为了吸血鬼。
阿弗里尔甚至帮她成功地克服渴血带来的狂躁,令她得以从吸血的欲望中取回自我。
安可很感谢自己的英雄,但...
再后来,英雄登上教皇之位,从那时起,她便知道,自己和阿弗里尔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她毕竟是吸血鬼,无法再回到人身,而阿弗里尔是法洛斯教团的教皇,是女神的代言人,是象征着光明的使者,与吸血鬼这种污浊里的黑暗生物定无法相容。
她们的往来止步于书信。
安可不止一次想要见他,但一想到自己的存在若是被其他人所知会对阿弗里尔带来多么糟糕的影响,她就忍住了。
一直到阿弗里尔遇刺而亡,安德森带着这个噩耗来到她的古堡。
安可不否认,在复活阿弗里尔的时候她动了心思。
如果阿弗里尔不再是教皇,那么她是不是就有机会去到阿弗里尔的身边了?
于是她瞒着安德森,在施术的时候使了一点小动作。
虽然差点和怒不可遏的安德森打起来,但就结果而言,她成功了。
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可以堂而皇之地黏在自己英雄的身边。
领地那边的问题已经有侍从搭理,所以...大概也不用担心。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小动作”会给挚友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抬眼望向化名为艾芙尼尔的原教皇,那手部绷带每扩大一分血迹,那丝心痛就会更强一分。
尤其是受害者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安德森。”
在安可的注视中,艾芙尼尔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恢复了以往的威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是,冕下。”
安德森虽然仍有疑虑,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就在刚刚,艾芙尼尔对几位知情人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一、圣城宣布教皇阿弗里尔·潘德拉冈身体无碍,但因年事已高,为防被再次袭击,将不再外出见人。
二、宣布艾芙尼尔·法丽丝·希卡为圣城的圣女,并给予其所有管辖地的同行权。
三、命莉娅·安·希卡同圣女艾芙尼尔一起,寻找刺杀教皇的幕后黑手。
“那么,谁赞成,谁反对?”
三位后赶来的大主教连忙摇头,示意自己这边没问题。
“那么,就按这样计划进行吧。”
艾芙尼尔眯起眼睛。
看起来,这副身体已经有些困了。
不过她还是强撑着,又叮嘱了几人一遍:“从现在开始,我们的画像就不要公布了。”
“是。”
“阿尔,你困了。”
安可放下酒杯,挑了挑眉。
她记忆中的阿弗里尔是心思缜密又绅士的家伙,可今天研讨的计划,虽然乍一听没什么问题。
但细究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憋疯了的老头子打算带着家眷去旅游的态度。
毕竟那时的阿尔经常在与她来往的书信中用他人无法看到的神言抱怨过这些问题。
“冕下?”
闻言,莉娅也歪过头去看向正以**姿态打瞌睡的会议话事人。
不过,前教皇冕下似乎已经没了顾及面子的余裕,在安排完那些让她紧绷的事后,便直接向后倒去。
突然一下获得自由的艾芙尼尔现在只想把这几十年缺掉的睡眠都补回来。
...
艾芙尼尔稍微睁开了眼。
她现在正躺在莉娅在圣城的卧室里。
屋外传来那两人的在拌嘴中的做饭声响。
她摸了摸腰间的挎包,那里放着几本书。
作为教皇时,她时常捧着一本书看,虽然书的封面都裱着类似《圣言》的烫金书封,但其实里面拆下来就是一本小说。
这种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实在有损自己辛苦经营多年的形象,是属于带进棺材级别的机密。
不过不知为何,使用治愈神术时,手中没有这本书,效果便要大打折扣。
刚才在教堂时,便是如此。
效果几乎减半,但艾芙尼尔还是尽全力给了这些神术一个强大的特效。
至少面子不能丢。
“唉。”
长出一口气,艾芙尼尔轻轻咬开缠着的纱布,露出了里面鲜血淋漓的双手。
她没有感觉疼,甚至也没有感觉害怕,只有逐渐激发的食欲在脑中不断呓语。
如果变为不死族的代价就是失去这些,她倒可以接受。
但在昨天饥饿感暴涨之时,艾芙尼尔却感到害怕。
她的感情也在慢慢消失,甚至于就要伤害到亲近的人。
她绝不容许自己变成这样。
所以——如果神术能管用的话...
艾芙尼尔单手捏着衣襟,雪白的肌肤如凝脂,抬起手,露出纤细的手指。
几滴鲜血从中指缝中流出,滴落在地。
随着小声吟唱,一丝圣光在她手心凝聚。
嘶啦——
灼烧感从指尖传达到大脑,直至灵魂深处。
这并非是肉体的疼痛。
就像是那些魔物对神术的排斥一样,虽然她使用的是治愈术,却烧伤了自己。
这很不对劲。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神术全是用魔法伪装出的赝品,只是靠“祷告”替代吟唱来进行增幅罢了。
“再来!”
只当那疼痛是对自己灵魂的考验,艾芙尼尔执拗地重新开始吟唱。
手心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刺痛,皮肤肉眼可见地溃烂化灰,即便如此,那肉芽却执拗地向着伤口蠕动,想要将伤口修复。
“喂喂!你不要命啦!”
吸血鬼忽然从外屋冲了进来,双手握住她血肉模糊的手,眼中挂着泪光。
“你这家伙,好歹有点不死者的自觉啊?你这副身体,该不会还想使用你引以为傲的圣光魔法吧??”
但艾芙尼尔分明知道自己使用的不是神术,更不是圣光魔法。
或者——
成为教皇前,女神承认了他,是他自己没有接受这股力量,反而全靠自己救助世人。
而就在刚刚,她的心底涌现出一种“神术有用”的希冀,这才使用出了神术。
这也代表着,虽然现在她歪打正着成功坐实了自己教皇的身份。
但已经晚了。
“...”
为什么不在变成不死族之前发现这些啊混蛋!
艾芙尼尔欲哭无泪,只得在安可的胁迫下缓慢钻回被窝。
...
小而拥挤的房间中,一位圣殿骑士正在和吸血鬼在床前大眼瞪小眼。
“你到底要怎样?”
莉娅看向安可的眼神中有些愠怒,说话也不甚客气。
“我认识阿尔的时光可比你出生时要久哦,小家伙~”
吸血鬼拨开眼旁的银色发丝,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道当时是谁晚上吵着要和我睡一张床...”
安可想起当时被阿尔托付在自己这里,尚未成年的莉娅因为怕黑而发生的蠢事,心中的怒气便消了大半。
哪有因为怕黑就要和吸血鬼睡一床的?
“你说什么?”
“我说,这些事你得和她说。”安可指向床上躺着的少女。
她浑身呈现了一种病态的白色,绷带已经被血液渗得通红。
“你不是在教廷工作吗?怎么连个恢复神术都不会?”
她白了一眼莉娅,随后不再说话。
因为莉娅已经快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