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山丘遮蔽不住初生的太阳，日光已经照亮了大片圣城。
街边已经有些许小贩在叫卖着什么。
不一会儿，人群就将二人团团围住。
他们明白，自己的安宁生活都来自于前几日遇袭的阿弗里尔·潘德拉冈。
因为居住在圣城，对于莉娅的面孔，他们已然熟悉，不时便有一些鲜花与小吃塞到她的手中。
“请...帮我们交给冕下，希卡大人。”
一旁的老人放下拐杖，深深鞠了一躬：“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
“我会的。”
平日里，身为圣殿骑士首席的莉娅·安·希卡经常偷吃这些人送给冕下的礼物，也没少挨他的教训。
不过，今天的礼物明显比往常的多，就算偷吃也不会被发现罢。
但现在的她可没这个心情。
——昨天冕下失落的样子她可看在眼里。
“阿尔他...”
安可挠挠头，有些不适应这些人爱屋及乌的热情。
因为姣好的面容，她的手中也被塞满了礼物。
不仅是送给教皇，也有她们二人的一份。
“做好人是这样的啊，冕下没出事前，会感谢他的人可没几个。”
莉娅长出一口气，把东西放进背包里摆好，拿出地图：“我们走这边。”
她要带安可去的地方，是圣城的档案室。
法洛斯教团的所有秘法资料都存放在这里，只要仔细翻找，就有希望能解决艾芙尼尔因种族无法使用神术的问题。
不过，因为她本人没什么魔法天赋，这才破例带着安可来这里。
否则她才不想和这个烦人精待在一起。
“喏。”
莉娅带着安可来到了大厅内侧的一个小房间。
整座教堂的地下像是迷宫一样，虽然外部看起来构造简单，但是内部路线的规划却毫无章法。
就算是身为圣殿骑士的莉娅，都不敢保证在有地图的情况下不会迷路。
“这里就是档案室。”
莉娅握住放置在墙角不显眼的烛台，向左旋转，随着棘轮运动的声音，通往地下的暗门在一旁打开。
虽然她身为圣殿骑士首席，但在办正事时却并没有架子：“麻烦你了。”
“客气~”
安可眨了眨眼，拍着自己平坦的胸脯，说着：“你就先回去吧。阿尔应该快醒了。”
“好。”
——安可的到来不仅给莉娅带来了惊喜，连同奇迹，也一同降临于此。
复活冕下这件事，虽然她心中仍有些芥蒂，但更多的，只剩下感激。
也许，就算是艾芙尼尔也不会想到他们二人能相处地这么和谐吧。
...
水晶烛灯高挂，青石质的地面反射着灯光，都让这里比起上层的教堂更加有庄严感。
“啧。”
银色长发一甩，安可望着面前的数十排书架，盘腿坐在地上。
在她看来，目前唯一值得忧心的其实不是艾芙尼尔能否使用神术，而是如若她又感觉饥饿该怎么办这件事。
吸血鬼饿了可以喝血，不死族饿了的话...
她不明白。
也许这就是对她当时自私的惩罚吧，不禁害了自己的恩人，还把她折磨到如此境地。
“从哪里开始呢...”
小声嘀咕着，安可站起身来。
她很有自知之明，这里毕竟是教廷的书库，有些对救助阿尔没有帮助却很敏感的书她绝对不回去碰。
其一，是关于“法洛斯教团历史”的书籍。
毕竟里面不知记录了多少教团的黑暗，如果被阿弗里尔知道，恐怕会直接放弃环游众国的计划吧。
她可以随意预测，在不过线的情况下做想做的事，但却不可以做那些会危害到挚友的事。
幕后黑手还未找到，可不能再把教皇活着这件事传出去。
她只要找关于“魔法”的书籍就够了，就算是入门级的教材，也能够让她进行魔法基础的巩固。
虽然她有着非同寻常的魔法天赋，但若是在“恢复期”没人帮忙的话，也很容易拖慢成长的速度。
当时复活阿弗里尔的魔法就已经几近抽空她的魔力，如今要是整个试下来，估计要费很多工夫了。
...
法洛斯教团正教教廷教皇——
这是艾芙尼尔的身份，也是他一生中最引以为傲的成就。
凭借这个身份，他得以在这个世界伸张公里与正义。
而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以往在神圣魔法上下的功夫，在神术上花的时间，都随着“不死族”这一身份化为乌有。
一直以为女神并不存在的她，却因为昨天的动摇而使出了神术，差点把自己整个烧掉。
若不是安可反应过来，恐怕她也不用想着旅行了。
“唉。”
金色的毛球蜷缩在床边，苍白的脸上，双眼无神且麻木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不死族的恢复力很惊人，纤细的双手上已然看不到任何伤疤，只留下神术烧灼的痕迹。
艾芙尼尔很想哭，却挤不出半滴眼泪。
她一生清贫，从未僭越教廷的规矩，让世人对教廷的看法由负转正，拯救无数人在危难之际。
这就是，女神给他的报偿吗？
艾芙尼尔发不出声音，喉咙深处蠕动着，却只传出吞咽的声响。
“您醒了吗？”
门外是莉娅的声音。
正如安可所说，当她带着礼物回来，做好饭后，冕下已经坐在床头自闭了。
她明白这是怎样的打击，否则也不可能带着吸血鬼进到档案室。
这件事她并不打算告诉冕下，不然免不了一顿唠叨。
想到艾芙尼尔十分钟不重样的训诫词，鸡皮疙瘩就从脚底一直怂到了莉娅的脖颈。
众所周知，莉娅·安·希卡，最怕老师。
“冕下？”
虽然女神的祝福能够让她在一定范围内穿墙看到魔物，但莉娅还是决定装作没察觉艾芙尼尔沮丧的样子，再次敲门。
“嗯。”
挣扎着坐起身，金发少女调整好表情，摆起一副干笑看向推门而进的大弟子。
莉娅今天并未像以往一样甲胄加身，而是直接在衬衣外披着长袍。
乌黑的长发被剪短到齐肩，在后部留起了小辫子，显得非常清爽。
“骑士团的事我已安排好，明天就能出发了，冕下。”
不同以往日，莉娅今天格外温柔：“不必担心，我们这次周游列国，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双温暖的手与艾芙尼尔十指交握。
那是不同于经书以及圣水的人类的温度。
“好。”
微微靠向莉娅，前教皇合上双眼：“我只是...不知道上半辈子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单纯的名声，她不在意，所以才肯放弃教皇的身份，转而成为钦定的圣女 。
金钱的利好，她也不在乎，只要足够生活即可，否则也不会把多余的善款捐赠救助平民。
可她现在连自己引以为傲的唯一特长都失掉了。
在期盼了数十年的自由到来之时，她却发现自己没法再使用魔法。
是了，因为女神的真正加护让她的所有魔法都带有了“神圣”属性。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只要使用魔法，必定会伤到自己。
她一直把这些把戏当做吃饭的本事来看。
这下可好，不仅不能再帮助人们，自己反而要靠莉娅和安可帮助了。
现在的艾芙尼尔，说是心若死灰也不为过。
不过，莉娅却开了口——
“冕下，您应该看看。”
莉娅指向门外堆积如山的礼物，将艾芙尼尔抱起，好让身体变矮的她也能看到这些成果：“您所做的努力，并非全部白费。”
“我为的不是这些...”
“我知道，冕下。但是，大家都记得呢，没人会忘记您做的一切。被您帮助过的人也会像您一样，继续您的事业。”
将怀中的金色毛球转了过来，莉娅直视着前教皇的眼睛：“一切都会好的，冕下，好好享受生活吧。”
她的眼中闪烁着亮光，正如当初被艾芙尼尔救赎的所有人一般。
不过，艾芙尼尔没有回答，只是把脑袋埋进莉娅的怀中，越来越深。
二人就这么抱在一起，直到屋外的早餐逐渐变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