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沙已然停止，但这托城边境哨所里却并不平静。
在看到莉娅没事后，艾芙尼尔虽然已然放心，可在她被领进管理处后，刚落下的石头又悬了起来。
“请坐。”
方才城楼上的官员已经褪去华服，只留下露出眼睛的防风面巾。
华服下并未穿衣物，只有略显苍白的肌肉以及肌肉上的术式纹路。
看来，和那些魔物伪装成的士兵不同，他和艾芙尼尔一样，是人为转化的结果。
也就是说，这官员从前也是人类。
而现在，他正面带笑意，把艾芙尼尔扶到桌对面：“这么多天，让你受苦了。”
说罢，便鞠一躬，双手提起水壶，给她倒了满满一杯热可可。
“什么？”
艾芙尼尔挑眉。
本想直接询问对方的意思，但察觉到话语中的异样后，便强行冷静下来，在脑中仔细思考现在的情境。
这用作哨所的小镇内并无异样。
有商贩在摆摊，路上也有散步的平民，街边旅馆的窗户内也能见到旅者的影子，而他们身上都没有邪物作祟的痕迹。
只是士兵与官员身上，有她无论如何也没法忽视的“同类”气息。
可他们却没对这些人类挥下屠刀。
现在也是，虽然士兵们对莉娅有杀意，却也只是将她关进监牢，而自己则是被请进办公室。
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只有她和莉娅不顺利呢？
不过，随后她想起与莉娅出发前的准备。
“冕下，这条路是通往托斯卡尼亚的，那边多是沙漠，这些有女神加护的衣物可以规避沙土，我们还是带上吧。”
再联想到自己被刺杀前曾在圣城中捉出许多伪装成人形的魔物...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这些人大抵就是教廷一直驱逐不尽，隐藏在圣国中的魔物间谍。
只要见到被女神加护的东西，隐藏不住杀意是必然的。
“比起前辈的努力，这些都不算什么。”
艾芙尼尔微微一笑，“谦虚”道。
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比较安全。
至于那些“前辈”，早就在安德森的拷问下魂飞魄散，再无重新现世的可能。
“圣城的事，不是我做的，我们也没人去到那里。”
压低声音，艾芙尼尔身体前倾，小声说道：“[我们]，只是做了些微小的工作罢了。”
艾芙尼尔越说越起劲。
她就是喜欢别人对她说的话进一步“阅读理解”。
“受命以来，夙夜兴叹，只怕辜负大家，无法完成事业，如今，我终于可以安心了。”
她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直到双方的眼睛都闪烁了代表不死者的红光后，才表现出一种放心的模样，大喝一口可可。
然后，被烫得直吐舌头。
“是啊，辛苦了。”官员轻轻点头，被艾芙尼尔的模样惹得满面笑意：“过了这个月，我们就能回家。”
他虽然感觉面前的不死族少女说话有些刻意，但又不知是什么原因。
不过，他虽在名册中从未见过这位不死族，却在刚开始执行潜入任务时，听过一个传言。
女皇陛下有位直属部下已经潜入圣城，执行刺杀任务。
而且多半看来，已经是成功了。
不然，那教皇怎么到现在也未曾露面？
之前艾芙尼尔说的那些话，现在已经被他脑补的差不多了。
一想到面前的可爱女孩就是独自完成困难任务的女皇亲信，崇敬之情便盖过了他的怀疑。
"小小姐该如何称呼？"
他扯下防风面巾，露出半幅骷髅面孔，歪头笑着，虽面目狰狞，但并无半分恶意。
若不是少去了面部皮肤，恐怕他就是一个慈祥老者吧。
“是现在的我，还是...”
艾芙尼尔依旧低着头，但却用余光扫视着整个办公室书架上的卷宗。
看起来，这人为潜入圣国获取情报，也下了不少功夫。
上层拨款，一分未贪，本地民生也经营得好。
怪不得每年问题上报时没有这里的信息，原来真的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对不起，小小姐，是我疏忽。”
听艾芙尼尔的回答，官员似乎“明白”了什么：“您原本的身份，是我不该知道的。”
“...”
不死族少女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又喝了口热可可。
她本应失去味觉，可现在却能尝到一丝甜味，真是奇怪。
“那么，您现在，是何身份呢？”
“圣城圣女候选。”
“！”
“还有吗？”
官员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的话打断了思路。
艾芙尼尔已经消灭了一整杯可可，现在正用碧绿色眼睛紧盯着他，手里的空杯已经递到眼前：“我喝完了。”
艾芙尼尔身为教皇，可没少见小孩撒娇。
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说得信誓旦旦，就应该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否则，可能会适得其反。
“不，等等，小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骷髅官员张大了嘴，连上半部脸皮也掉了下来，空洞洞地眼窝其中，赤色的灵魂火不断闪动。
“不然呢？”
见他没有给自己满上的意思，艾芙尼尔撇撇嘴，自己抄起水壶，接起满满一杯：“教皇的遗嘱就是让我做圣女。
可惜他并不知道我就是他生平最厌恶的不死族，甚至——”
她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桌对面的骷髅真的惊掉了下巴。
以他的理解，面前的女皇直属部下已经成功刺杀了教皇，并且获得圣女的职位，有些事自然得速速禀告，否则闹出乌龙就不好了 。
“您没骗我？”
“当然没有，不信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等到明天，那时候圣国的通知应当就派发下来了。”
艾芙尼尔双肩一怂，站起身，继续说着：“不过上面可不会有我的画像，毕竟教皇为保护我的安全，已经下令了。”
现在就算拥有测谎加护的人在一旁逐字分析，她也不会怕。
因为她说的句句属实。
自己以教皇的身份宣布自己为圣女，为了保护自己便不在报纸上刊登画像。
这些事，她真的做过。
“我现在是艾芙尼尔，圣城的圣女。”
艾芙尼尔笑着，缓缓说道：“所以，你们什么时候能放了我的随从？”
“额...”
骷髅突然愣住，用手骨挠了挠自己的脑壳：“我们以为...您被她抓住，在要挟中泄露了这里的信息...”
“你以为，要来讨伐你们，只派她这样手脚不利索的家伙就够了？”
话语间，不死族少女的语气越来越重：“要是害得我暴露，我会如实上报。”
当然，她没忘记损一下自己的大弟子。
若不是这位圣殿骑士首席没反应过来，她本不用费这些口舌。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脑子不灵光。
艾芙尼尔恨铁不成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