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以后,姜峰从呼延晴霜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脚下生风,迅速地从站在门外的两个侍女的注视中逃走了。
“殿下她...”
“噤声!”
“可是...”
“再说话,你命不要了啊!”
“但是...”
“你,闭嘴!”
“我是想说,这样的话,我觉得姑爷才吃亏了啊,他年纪应该比殿下小...”
“你关注的是这个吗?”
“不然呢?”
“行。”
“总之,以我在花坊混迹多年的经历来看,他们应该还什么都没做。”
“可是徐姐,你也就在花坊待了半年而已...”
“怎么了!那半年我什么客人没见过!”
“那会儿你才三岁。”
“我早熟早开慧不行啊!”
“不行...”
“嘿!”
房间中。
呼延晴霜靠在门后,勉强整理好的衣衫勉勉强强遮住了两人刚才缠绵所留下的痕迹。
虽然说没姜峰主动地停了下来,她也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但要说没有一点遗憾,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毕竟上一世,不,姑且称为上一世吧,那会儿,两人可谓是聚少离多。
而且,无论转世多少次,两人膝下始终都没有一儿半女。
这一点,成为了呼延晴霜心中永远的遗憾。
尽管思想已经远超同龄,甚至远超这个时代,但呼延晴霜从小到大,终归是听到了那些相夫教子的话,心中对此还是有着不少的向往的。
她也曾想过,甚至曾尝试过,两人私奔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就此长相厮守。
但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两人都有着不得不前进的理由。
一味地逃避,最后只会避无可避。
所以慢慢地,呼延晴霜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只要见到他一次,就要努力一次。
见到他一天,就要用力去爱他一天。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的呼延晴霜身上。
哪怕失去了绝大多数的记忆,也唯有这个,绝对无法忘记。
“呼...”
半是遗憾,半是缓解刚才的疲劳,少女依靠着门坐下,冰凉的地板和身上还未散去的温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难以自制地产生出了思念的情绪。
“可恶...”
嘴角露出复杂的弧度,呼延晴霜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外的侍女们下令道:“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记住,不得外传,否则——!”
得到侍女们那调皮揶揄的答复以后,呼延晴霜忍住冲出去把她们这两个敢取笑自己的家伙剥光了挠脚丫子的想法,开始清理起了地面上的痕迹。
等到她清理完毕之后,便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另一件黑色的长袍,随意地将其裹在身上以后,便转动了衣柜中的一个鸾鸟图样,随着一阵极小的机关声,一个暗格出现在了呼延晴霜面前的衣柜里层。
“别那么早就寝啊。”
一边在心里祈祷着,呼延晴霜钻进了衣柜,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柜门便“嘎吱”一声关了上去。
房间里,顿时没了声息。
——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
然后往复三次。
已是四天以后。
当今大盛皇朝的国都上京城,金铭殿上。
大臣们呈文武两列,依照官衔排开。
大殿顶端的皇位上空空荡荡。
对此,大臣们早就习以为常。
当今天子,金铭宗,在幼时便颇为顽劣,虽然聪慧果敢,还急公好义,但唯独不喜欢条条框框的规矩,所以在他登基为帝以后,便少有出现议政,都是在后殿的一边休息一边听。
但说来也怪,就是这样的金铭宗,处理起政务来还是一丝不苟,而且和大臣们在上朝的时候进行的交流,也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位明君。
“今日若无要事,便就此退朝。”
说完了所有的议题,金铭宗的声音从皇位后面的门里传来,带着那早起者常有的慵懒。
闻言,一些在朝中任职了好几载的大臣们便纷纷对视一眼,目光释然。
朝中有一句歇后语“当朝天子打哈欠——没事”。
什么时候这位天子要是不懒懒散散,那才是要出大事,就像五年前对江东一带走私盐贩的清洗行动一样。
“臣,还有一事启奏。”
正当那些大臣们开始暗中捶了下自己的老腰,打算起身下班的时候,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声音响了起来,顿时让几个老态龙钟的大臣们对其怒目而视。
下班啊!
但那个声音的主人却毫不在意自己这些前辈们的目光,甚至反而还用力地瞪了回去。
“微臣前些日子交上去的奏折,关于那处事不当的东襄王嫡女一事,陛下意下如何?”
发出声音的那人约莫只有四十岁出头,精神劲还相当高昂,作为文官,正是当打之年。
“这小子还是东襄王一脉出来的吧?”
“打算划清界限,弃暗投明?”
“呵,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大臣们在心中暗暗思索道。
虽说朝堂之上对呼延晴霜的攻击看起来相当猛烈,但那就好比大海浅层,任由那里再波涛汹涌,对于在场这些真正做决策的核心官员们来说,那里的风评根本就没有一看的价值。
这个家伙居然敢取信于那些拿钱拿好处办事的人,到底是怎么爬到这位置上来的?
稍微对这个位于队伍末列的人有些了解的官员看到他的做派,都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是作为新晋官员经常犯的毛病了,因为文官大多数就是写奏折出身,所以自然而然会相信那些奏折,然后就容易走偏了路,然后再加上一些自以为是的“大智慧”...
“哦?”
天子的声音从后殿的大门里传了出来。
不咸不淡,似乎是在回忆有无此事。
但熟悉当今天子的大臣都忍不住额头微微冒汗。
唯有那个新晋文官,还在一脸正气凛然。
“这么说来,朕的确是忘了还有此事。”
“果然,光凭朕一人,实在是难以治理好着偌大的皇朝啊。”
“邓爱卿提醒的,甚是及时。”
姓邓的文官脸上顿时涌出了狂喜,连忙就要下跪谢恩。
然而陛下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既然如此,那朕给呼延晴霜的奖赏,便由你这东襄王举荐的礼部侍郎来传达吧。”
“传朕旨意,呼延晴霜讨贼有功,教化有功,赐云阳丝绸一百段,黄金两千两,晴霜卫编制增五百人,以及——”
“朕亲笔‘血霜公主’字帖一幅。”
文物哗然一阵,然后又迅速安静下来。
姓邓的文官死死地把头压在地上,像是想要让自己永远保持这个姿势似的,不愿起身。
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那么久都未曾对外面的风声做出过干预的陛下,居然会奖赏呼延晴霜那么多的东西,甚至于,还让她的晴霜卫扩编?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我的计划不会就这样失败的,也不应该就这样失败啊,陛下任由言论发酵那么久不就是在等一个人来戳破他的心思,然后顺水推舟削弱东襄王一脉的势力吗?自己这个作为东襄王一脉的人出来反咬一口,不是应该更加能说明东襄王的无道和教女无方吗?
直到他被黑鳞卫拖着离开,他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只是喃喃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好了,没有别的事情的话。”
“退朝——朕要回去补眠了。”
陛下打了个哈欠。
整个朝堂上刚才因为邓姓官员而有些僵硬的气氛顿时又变得快活了起来。
“陛下万岁!”
“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