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那奇怪女人的邀请,我们走进了那间旅店。
“哈啾!”
我们刚一走进屋子,一股像是熏香,又带着奇怪刺激性的味道就钻进了我的鼻孔,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是防腐香料和熏香混合的味道呢。”
格兰特摸着下巴说道。
“常见的东西,是用郁金香浸出液和黑米磨碎混合,再加上紫苏的粉末制造的,有延缓腐败进程的作用。”
“这位大人真是厉害呢,一下就闻出来了。”
那女人回过头,打开了手边一间房间的门。
“妾身名为安格尼斯。”
她用右手抚着心口的位置。
“我们这里在家中有人逝去之后,要在屋里摆放金盏花来缅怀,但是一般的话几天就会枯萎,所以要用这香料来保鲜呢。屋子里的熏香也是一样,为了缅怀逝者而点的。”
缅怀逝者吗...那么说的话...
“妾身的丈夫,在半个月之前,因为这村子的怪异而死去了...”
说罢,她的眼角开始泛红。
她用左手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遭遇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呢,这样的话我是感同身受的。
“这个村子,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能走的了的人家几乎都逃走了,只剩下我们这些没办法离开的人。”
“他留下来的遗产,没办法就这样轻易的放弃呢...”
她抚着那门框,木料的轮纹已经开始泛黑,看得出来有一段年头了,但是上面非常光亮,几乎没有一丝灰尘。
能看出经常在用心的打扫。
“请放心交给我们吧!这件事我绝对会负责到底的!”
格兰特突然打破了沉默。
拍着自己的胸脯,而且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说到,嘴角挂着他那标志性的自信微笑。
喂!人家刚刚经历丧夫之痛,你这么开心地答应下来真的好吗?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本来从佣兵工会接来的任务,自己是没有必要一定要负责到底的,如果在自己能力之外的话,大不了放弃就好了。
但是这家伙从来不会把别人的痛苦当做没看见。
如果他决定要去做的事,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做到,他看到了别人的悲伤,就一定要替别人想办法。
他就是这种人,正义感爆棚,又容易热血上头,我还以为这种性格的家伙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存在呢。
还好他并不鲁莽,不然不知要闯出多少祸来。
真是傻呢。
这样的想法在这种险恶的世界真的能够活下去吗?
但是就是这种地方,却莫名地吸引人。
“那就拜托了,这全村人的性命就都拜托了!”
安格尼斯太太深深地鞠了一躬。
哇...好沉重...
我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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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阁楼里面,一共有两间客房和一间卫浴以及一间供主人休息的房间。
就一家旅店来说只有两件客房有点寒酸呢,但是考虑到这偏远的小村庄平时也没什么外来的旅客,如果房间太多反而会赔本吧。
我们所处的这间房子面东有两扇木制的窗户,这样的设计会让阳光很充足呢,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们口中所说的“怪异”就是这村子里近一个月所发生的怪事件。
村子里面不断有人离奇地死亡,尸体全部都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
眼球、手指、耳朵,这样的古怪事件接连不断的发生,最后大家决定全村人合资,将这件事以A级的任务名义挂到镇子上的工会。
然后就被傻傻的格兰特接下来了。
而我也被塔罗斯以锻炼自我为由,送上了和格兰特一同完成任务的道路。
但是当我听到了这任务的内容的时候,完全就不行了。
什么啊这种,是恐怖片里的情节吗?让我冒这种险!我可是连看恐怖电影都会吓到睡不着觉的!
不过塔罗斯信誓旦旦地说,这任务相比什么猎杀岩龙,收集骷髅王的头骨什么的已经算是安全了,而且有格兰特保护的我绝对不会有危险。
那听起来就像是史诗级别的任务是什么啊!
不过眼前看起来最重要的并不是纠结任务什么的,而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事。
天色渐渐黑了,格兰特抱着一团被子和被褥傻乎乎地站在我的面前。
“该休息了呐,雪莉尔。”
他开始在地上铺上了被子。
“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呢...”
这家伙,难道想自己睡地上吗?
开什么玩笑,就算我现在身体不对,好歹我也是个成年人哦,怎么可能让这种年纪的小孩子着凉呢?
虽然三年过去了但是对于这样把自己当小孩一样的理所当然般的接受好处还是很过意不去。
我可是没少受格兰特的关照,我可不是不知感恩的人,现在到了我回报的时候了呐。
“喂!快点停下啦!”
正在蹲着整理床铺的格兰特看见一双穿着拖鞋的、小巧的脚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我停在了他的面前,叉起了腰。
“赶快停止你那自以为是的照顾吧!”
格兰特抬起了头,面露疑惑。
“我可不会让你一个人挨冻的哦!”
我把头别过去,这些年形成的女性自觉让我不由自主的有些不好意思。
“如、如果你不想睡地板的话,和我...那啥...和我...睡......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嗯?”
他歪着脑袋,用透亮碧绿的眼眸注视着我。
“你的脸好红!不会是生病了吧!”
他突然站起来,用手背向着我的脸颊靠了过去。
“啪!”我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别...别别碰我!”
我大声说着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为什么啊?!”
莫名其妙被打了的格兰特现在一头雾水。
“额...啊...对不起,总之...那个...”
我语无伦次。
真是傻啊我...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要说出来啊!现在怎么...啊...笨蛋...笨蛋啊啊啊!
本来以为和男性在一起睡觉不会那么不好意思的!但是这羞耻感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内心的思绪疯狂地暴走着。
“你今天很怪呢。”
格兰特继续蹲了下去收拾起了床铺。
“如果有什么苦恼的时候一定要和我说哦。”
他回过头露出了邻家大哥哥般灿烂的微笑。
“如果一个人苦恼的话对身体可是很不好的,等你想要说的时候一定要找我才行。”
我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柔软舒适的床上,不以为然地甩过了头,用手指抓起一缕自从那一天之后就一直没有变过的双马尾上的发丝缠绕着。
笨蛋。
怎么可能说出口。
我小声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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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蠢啊我,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呢?
最后还是让格兰特睡地板的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三年间,格兰特和我的感情逐渐变得好了起来,就像是亲兄妹一样。
虽然他是自封的哥哥呢,我可一直没有承认过。
在平时外出的时候,训练的时候,用餐的时候,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和不得不操持家务的卡琳娜与淡泊世事的塔罗斯不同,他和我姑且算是同龄人呢。
所以平时在一起的时间变得和他人比起来更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对他依赖起来了,身边没有他的身影就会莫名的心慌。
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原本可以一个人面对一切,一个人咽下痛苦的自己为什么会依赖起别人呢?
最后也没有得到答案。
我对于他的感情,总是隐约地感到一丝不妙,不像是兄妹之间纯粹的亲情,但是我又弄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不愿意去确认,那仅剩的一缕男性意识也让我不愿意去承认。
不过我可能我已经知道了吧,但是我潜意识里不希望认同那种心情。
我翻了个身,把自己的长发从身后捋了出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做出女性化的动作了呢。
借着从窗户透过来的微弱月光,那对银白色的蝴蝶发饰在床头的桌子上闪闪发亮。
我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戴着他送我的那对发饰,他注意到了吗?
每天都在小心地取下,带上,生怕弄坏了。
本来我也是打算直率的去问的,但是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每次都是这样尴尬结尾。
话说最近那家伙都没说说我的发型呢...明明在刘海上稍稍修改了一下...
明明刻意去请教了卡琳娜的,结果还被她取笑了...
用了新的沐浴露(奢侈品,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刻意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但是他好像没闻到味道一样,完全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啊...真是痛苦。
我把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自己的头。
算了,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不好好睡觉的话明天会有黑眼圈的,被格兰特看到的话他会笑话我吧...
混蛋!又想到那小子去了!
我叹了口气,什么都不再思考,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