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封地领主城堡的第五层,是阿诺德公主的私人空间。
这里暗淡无光,仅有一扇用于透气的小窗悬于高墙,和室外只隔着不过三英尺的石墙,但里面却充溢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黑檀木打造的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料香,黄金打造的镂空边料嵌于其上,细腻而精致,微光在它的边缘流走,仿佛水银形成的镜子一般光滑。
墙壁装饰的名家油画焕彩生辉,画框由名贵的红木打造,上面的漆已经开始斑驳,一块块龟裂开来,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房间的两面墙墙角,都摆放着纯银的柜架,隔着半透明的琉璃,里面金银器物和名贵陶瓷的华光可略窥一二。
房顶的掐丝金质长明灯被塑成百合花的造型,尽管在白天,也一样用它那刻意被调成微弱的光挣扎着照亮着整间屋子。
古朴的紫檀木地板上,铺着毛绒完整的白狐皮,而墙壁上,鲜艳红色的织毯上描绘着各色蔷薇花盛开的场景,虽已蒙尘但栩栩如生,完全由手工缂丝织就,不知那鲜红的背景染上了多少织工指上的鲜血。
而此刻,阿诺德公主正端坐于那黑檀桌子后,盯着眼前的那个男子,精致的脸上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而自己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她不敢回头轻举妄动,因为那人手中冷华凛凛的短刀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眼前的男子身着白袍,体型瘦削,随衣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的面颊,看不清他的容貌和表情。
阿诺德公主现在神郁气悴。
本来只是在这唯一只属于自己的空间稍稍放松一下精神,结果没想到刹那间,这两个人就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还用刀子抵着自己细嫩的鹅颈。
守城的将士都是吃干饭的吗?这样的两个大活人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我的宫殿,竟然没人发现吗?
她眉头紧锁,用可以杀死人般的凶恶眼神死死盯着这男人,心里盘算着,一旦自己安全了,马上呼叫卫兵过来,把这两人当场剁成肉酱!
不···那会弄脏自己的收藏品,还是把他们抓进水牢里面,受一辈子的蝇叮腐蚀之苦,直到他们哀嚎着死亡!
“我就长话短说吧,公主殿下。”
那人的嗓音沙哑、厚重而平缓,完全没有偷袭者应有的急躁和紧张,每一个音节都抑扬顿挫,有着让人不可违逆的魄力。
他的泰然自若反而让阿诺德公主更加烦躁。
“我想向您借手下的骑士团一用。”
“哼——”
阿诺德不屑地一笑,尽管她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但自己仍不得不佯装镇定。
“妾身的封地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一方领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受你胁迫!”
她的声音带着一些颤抖,但仍然逞强地用强横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劝您最好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哦。”
那男子不慌不忙地从手中掏出了一卷用红蜡密封的羊皮纸,扔到了桌子上。
阿诺德把那卷羊皮纸从桌子上拾起,解开缠绕在纸卷中央的红绳,撕掉封蜡。
当她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上面一片殷红的,正是自己父亲,前阿诺德伯爵的大印,在纸下面署名的,也是自己父亲那熟悉的字迹。
“这是···”
她开始慌乱,瞳孔紧缩,手指也不受控制的颤抖,双腿不自觉地靠紧。
“您父亲的遗嘱,没错吧。”
“为、为什么···?”
“明明身为次女,却能坐上父亲的宝座呢。”
男子的嘴角悄悄浮上一抹浅笑。
“如果我把这份证据发往邻国,早就觊觎这片土地的邻邦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向您发起进攻吧。”
“您不惜弑父弑兄,篡改遗嘱,才得以继承爵位,然而现在新君上位,这片封地正处于人心惶惶之中,您为了保住自己的势力,已经把前朝的大臣和骑士团长安排了各种罪名杀掉了,所以政局也是危如累卵,邻国早有进犯的想法,但苦于师出无名,如果他们有了这份证据,那么大可昭告天下您大逆不道,打着“正义之师”的名号向您出兵吧。”
“怎么可能···你们怎么敢···”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就算在此刻,她也不肯放下自己那理所当然般不可一世的态度。
“您生性暴虐,横征暴敛,苛捐重税,领土内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如果在加上外敌入侵,您这阴谋诡计弄来的权力,恐怕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了。”
阿诺德公主,不应称为阿诺德的女伯爵此刻已经彻底六神无主了,抱着自己的臂膀止不住地颤抖,一股热流涌到眼角。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褪掉那冷酷无情的外皮,以一个小姑娘的形象直面自己的内心。
“我们怎么到手的证据您不必去管,您只要知道我们需要您去做什么就好了。”
白袍男子歪着脑袋,轻蔑地一笑。
“您所做的那些肮脏勾当与我们全然无关,说到底,也不过是人类污浊内心的写照罢了。”
“我们只是想要完成我们应该做的事而已。”
他向着她身后的男子招了招手,那人就撤回了架在阿诺德脖子上的短刀。然后,瞬间出现在了兜帽男的身后,其速度之快,简直像从天而降的雷电一般。
“我们需要您做的事情很简单,此事完成之后,我们再无瓜葛,证据的真本我也会亲自毁掉。”
他摘下了盖在他头上遮住大半张脸的兜帽,露出了其真正的面容。
他发色银灰,脸和他的身材一样瘦削而干练,五官端正,眼神寒光内敛,鼻梁高耸,从左眉到右侧脸颊,有着一道骇人的刀疤。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耳朵。
那正三角形的尖耳朵,正是天族人再明显不过的特征。